剧痛偃旗息鼓，碎骨在奇异的力量下拼合重接，酥麻的痒意从骨髓里攀出，血管肌腱在隐隐痛感中修复如新，莉塞特不由得松了口气，使劲把快银拉上来。
他们站在断崖边缘，莉塞特能看见阿瓦隆正在一点点坍塌，树木与石块汇聚成洪流，坠落进深邃幽暗的蓝洞，剥离土层的地表露出片片黑色。
……那又是什么。
莉塞特眯了眯眼，想看得更清楚点，谁知倚在她身上的身体忽然动了下。
“……”
这是生……呸，时间不对，所以是“治愈”的能力一键消除了所有负面状态？
她试探性地摇摇快银，见他不醒，又在他脸颊上拍了拍。
过了会，躺尸了半天的彼得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等看清了莉塞特近在咫尺的脸，他眼神有点懵，随后因为疼痛骤降的智商回笼，整个人像是老旧的电脑死机一样，完全定格了一瞬。
“……”
莉塞特和他面面相觑，陡然间福灵心至，急忙指向旁边的地面：“地缝在那里等会再钻！先带我去找其他人！这座岛要塌了！”
“……………………………………”
快银觉得他一言难尽的心情完全无法用语言形容，他张了张嘴，想想自己之前都做了什么，在“立刻去死”和“坚强地活下去”两个选项里挣扎了半天，最后在莉塞特热切的眼神里闭上嘴，负气地拉下护目镜。
“你别说话就好。”
他嘟哝了句，看了眼四周的景象，鼓起脸颊，伸手护住莉塞特的后颈。
意识跟不上反应，视觉神经还没处理完上一刹那的景象，琴他们的身影就闯进了视野，莉塞特数了下，一二三三个人一个不缺，顿时放下心来。
看到他们时，三个人都怔了一下，异口同声地询问快银：“生完了？”
快银：“……”
他的目光不受控制地移向地面上的缝隙，本能思考从哪个角度可以轻松地钻进去。
看见三人安然无恙，莉塞特火急火燎的心情瞬间冷却，她扶着额头，叹息道：“我们快点离开这里，有谁受伤了吗？”
“只是擦伤，”琴摇摇头，看了眼斯科特，“这些树倒下后就可以被摧毁，然后斯科特保护了我们。”
“……”莉塞特觉得这种时候还是不要说话比较好。
既然没人受伤，莉塞特随手找了棵没折断的树切换能力，纯治疗在这种诡异的情形下用处不大，她宁愿换个逃跑的。
希望离开阿瓦隆他们能变回原本的自己，莉塞特担忧地想。
她闭上眼。
刚沉下心，思维忽地不受控制，无远弗届地延伸，延伸，延伸——
“这又是……”莉塞特嘀咕。
然后她听见了声音。
恢弘的、浩瀚的、无法计量的、恒河沙数的，来自世间亿万生灵的，痛苦，喜悦，绝望，兴奋，生命的声音。
无穷无尽声音海潮般汹涌而来，淹没了她的世界，莉塞特感觉自己被拉进了一个不存于世的空间，现实的声音被驳杂心音轰隆淹没，那些渺小而宏大的爱或是恨或是欲望或是愿望，它们如同火焰与海水，灼热与冰冷交织簇拥，无法停息，永无止境。
有谁在晃她的身体，莉塞特能感觉到，但是她无法挣脱。
纷扰心音冲垮了“个人”与“众人”的界限，她感觉自己像是一个容器，被迫塞进了根本无法容纳的东西，随时可能倏地炸裂。
教授和琴都说过，心灵感应就是触碰旁人的思维，而她现在则比他们更深入，不，不是她在深入，而是她在被进入。
她在触碰每一个行走在大地上的孤独灵魂。
“啪！”
莉塞特一下回过神。
像是跌落冰湖后冲破水面呼吸到了冰冷的空气，她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大口大口地喘息，脸颊上火辣辣地疼。
“莉塞特你还好吗？”琴搂着几乎站不稳的莉塞特，右手在她背上轻拍。
“你看起来不太好。”快银插嘴。
看起来是琴扇了她一巴掌……
莉塞特定了定神，毫无说服力地嗯了声。
那些声音还在她脑海里吵吵嚷嚷，几乎要把她的脑袋炸开，莉塞特猜想以自己现在这个气若游丝的样子，拖去医院估计能直接送进太平间。
果然，琴似乎更加怀疑了。不止她，其他几人都一脸不信。
“Touch，”莉塞特只能调动一点精神解释，“不太好解释，从表现形态上来看比较像，”她看了琴一眼，才继续说，“无法自控的读心。”
“范围呢？”琴眼中浮现出忧色。
莉塞特抿了抿唇。
“应该不止地球。”她慎重地说。
说到这里，莉塞特忽然一顿，本就失却血色的面孔霎时惨白。
地震渐渐平息，土层滑落后的阿瓦隆只剩下了漆黑的山脊，呈现出略带油质的光泽。
“我们有个坏消息要告诉你。”斯科特小心地斟酌着语言。
“……我也有。”莉塞特缓缓回头看向他们，声音有些颤，“琴，现在这座岛上还是只有我们吗？”
意识到莉塞特意有所指，琴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立刻一白，一言不发地闭上眼。
几秒后她疑惑地出声询问：“对？怎么了？”
莉塞特感受着意识里那个庞大无比的灵魂，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好半响，她才说：“阿瓦隆是活的。”
她一字一句地描述她触碰这个灵魂时获知的信息：“阿瓦隆，不，这座岛是一条沉睡的巨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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