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溪不愧为江湖三大庄之首,便是如今败落,气象亦然不衰。
一过影壁,遍现百宇千檐,势压而来;
举目四望,但看梅繁高树,垂垂压枝;
迈步快行,时遇风穿狭道,卷花如潮;
穿厅走巷,恰经重重院落,飞甍积雪;
拾步梯桥,行现山竦岛环,廻塘凝冰。
景虽美,可一路行来竟不见一仆一客,更别提空空屋宇,幢幢漆黑,整座山庄恍已沦为了荒芜死地。
月影凄森,暗香款浮。
道畔尊尊石灯笼,于泠风中眨着凄红独眼,孤零零瞪着来客。
越往里走,时舟越是胆寒。
待行至一处密林丛萃处,借着林间稀疏月华,窄道尽头忽飘出一道人影,一动不动伫在那处。
那青年恍若未见继续放步前行,跟在后头的时舟却慌得很。
头顶呜一声夜枭啼哭,待他回过神来时,两双手已紧紧抓在了前头那青年臂上。
便在这时,前头那人影动了。
那人足不沾地,如幻似影,几重交叠,霎时已落到眼前。
却是个身着灰衣仆从模样的中年男子。
他身材高壮,面容方正硬朗,左眼浮有层白翳,右眼虽是完好,却透着说不出的阴冷,眉目间也带着煞气,瞧着不像寻常人家的仆从,倒似个劫财夺命的凶徒。
然而,便是这凶徒却在青年面前低了头,姿态甚为恭谦道:“庄主,人已来齐了。”
那青年漫不经心应了一声:“那便开宴吧。”
那一声庄主落到时舟耳里堪比惊雷,他内心里一时间起了惊涛骇浪,待那仆从应声消失后,他还是忍不住边哆嗦边道:“你你你……便是丹溪庄主齐惊霜?!”
他从未想过那张斗笠之下竟是这般容貌!
齐惊霜淡然道:“我从未说过我是苏昺久。”
时舟一想也是,可是:“可是你说你到过饿虎牢!”
齐惊霜道:“谁说非关病酒才是屠虎之人?”
时舟有些傻眼:“可江湖传言……”
他千算万算也未想到自己竟会蠢到自投罗网,又怎知这看似清风霁月的青年竟便是前几日的那个修罗邪煞。
齐惊霜低嗤了声,翻腕间,剑冷芒烁,透影森森:“原来你信。”
时舟彻底傻眼了,他当然不信!
江湖还传这齐惊霜是不通武学的憨书生,可瞧这模样,到底是哪点不通武艺!
三言两语,狭道已尽。
人语喧嚣入耳间,荟林豁朗,现出大片宽阔场地。
嶙峋怪石边缘交杂,石上有奇花盛绽,亦有华灯高挂,烛光辉煌亮眼。
间有青石圆桌摆放错落,百余席齐开,群豪济济,夜宴正酣。
灰衣婢仆不时端酒捧菜鱼贯而入,觥筹声撞,粗声骂语,嘈杂震天。
谁也不曾注意到他二人的到来,时舟有心想趁乱溜走,奈何有心无力,只得拖着沉重的步伐尾随其后,落座末席。
这席坐的多是些名声不显的江湖小辈。
六七人凑一圆石大桌互捧大碗对饮正畅,见着他二人来坐,均投来目光。
时舟瞬目扫过,这几人多乃孔武壮汉,唯有角落坐着位耄耋老翁伴着个束发少年,那老翁正拄拐兀自阖目似不胜喧嚣,少年郎则是笑吟吟看着他几人斗酒。
这两人挤在这处委实格格不入,时舟留心多瞅了一眼。邻座便有一位腰缠马鞭的褐衣汉子当先举杯来敬:“丹溪此宴,谋诛东魇!敢来的都是我辈英雄!在下兰溪管云旗敬两位兄弟一杯!”
他是醉添烈气,豪胆正盛。奈何齐惊霜眼也不抬,仅将手里那把剑鞘满锈的长剑横置膝前,便是垂目静坐。
时舟身中剧毒,不敢轻加言语,此刻便有些不知所措。
管云旗的脸色渐变,冷声道:“兄弟你俩这是不赏在下这脸面了?”
此话一撂,旁侧几人不干了,纷纷拍桌而起,兵器锵然声撞。
这人道:“你俩这是瞧不起管大哥了!”
那个道:“什么玩意也敢在这摆谱!”
还有的说:“瞧你两这模样莫不是东魇派来的探子!”
这话委实诛心。别桌闻声纷纷侧首注目,时舟在一旁心惊肉跳,唯恐齐惊霜怒起拔剑,他倒有心想这两人闹大些来引人注目,又怕旁侧这凶煞出手狠辣枉去了他人性命。
他左瞅了齐惊霜面色冷淡,右看这管云旗渐怒神情。踌躇片刻,硬着头皮自作主张,举起面前斟满的酒碗:“小子温舟时,管大哥敬酒怎敢不喝!只是受宠若惊,一时未曾反应过来,还请管大哥见谅见谅。我哥生性……”
在听着那声“哥”时,齐惊霜倒是拾目睨了他眼,时舟畏缩了下,半响才想起继续接道:“他生性冷淡不喜应酬,还请列位大哥担待一二。小子先干为敬!”
他咬了咬牙,仰起头来咕噜噜一口气喝尽碗中酒水,末了晕头晕脑打个了饱嗝,才抹了下颌残酒,倒倾空碗。
管云旗面色稍霁:“小兄弟倒是好气魄。”
他视线掠过齐惊霜,借着烛光暗影,瞅着这人白净面容,眉秀如远山淡描,眸漆如沉夜浓摹,便是身着旧布衣衫,也掩不去其姿容隽逸。恍若九天月落,尽撒清辉全予他,当真一副好皮囊。
奈何身单体薄,瞧着更似个孱弱书生,想来也只是个故作清高的无名小子,不足挂齿。
他不再计较,仰头干了那碗酒,便不去搭理他二人,转而继续与其他人续杯碰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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