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让学生们自习的语文老师从讲台后抬起眼睛，不悦地看了赵铨一眼，又低头继续看他的书。没过多久，最后一节课的铃声响了，赵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第一个拿着饭盒冲出了教室。
有班长打头阵，很快同学们都纷纷化作了抢饭大军的一员。芮忱还是和往常一样，不急不躁地从置物柜里取出饭盒，走在后面。
他刚把置物柜的门锁上，扭头看见曹江雪蹲在地上找她的饭盒，校服裙摆盖在膝盖和小腿上，脚踝上的短袜袜口松了，掉进了皮鞋边缘。她起身以前把袜口往上扯了扯，抬头看到芮忱，脸一下子便红透了。
芮忱适时地将目光移开，余光看到她的双手握着饭盒，低着头匆匆地从自己身边经过。她比芮忱矮了不止一个头，他低下头便看到她偏黄的发间露出来的白生生的头皮，像是营养不良的模样。
以芮忱这样不求上进的速度，来到食堂果然已经看到了人山人海。他也不奢求能在二楼买到什么吃的，只跟在套餐队伍后面耐心等待。
也是因为在意，芮忱很快在附近一个队伍里看到了曹江雪的身影。她正捧着一本单词本看，并没有注意到自己被看着。
见状芮忱稍稍放心了些，收回目光时，惊讶地发现齐骧竟然才走进食堂。他以为自己已经是最慢的，没有想到竟然还有人比他更慢。
齐骧戴着耳机，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嘴巴一开一闭，恐怕是在讲电话。
芮忱忽然想起来，有一次去527蹭陈醋的时候听他的室友碎嘴过，说齐骧喜欢打电话。基本上，齐骧晚自修回到宿舍都是在打电话，一直到熄灯才去洗漱，上了床有时候还会继续打，而且声音会变得比原来更软。
“是哄女孩子吧？”当时赵铨也在，调和着气氛说，“可能是以前学校的女朋友，现在异地了嘛！体谅体谅。”
凌同斌不忘又笑话赵铨：“你就会替他说话，人家心里就惦记着自己的小女友呢，你这么护着他做什么？哪里有你的分量？”
因为这句话，芮忱他们离开527的时候，成功收获了大半瓶陈醋。
不过还真是喜欢打电话。芮忱的心里仍不禁这么想——毕竟食堂是这么嘈杂的地方，况且如果真的是打长途，这么天天打，也挺花钱的。
芮忱没有谈过恋爱，不知道有女朋友的时候是什么心情，更不能想象自己放软了声音说话的样子。他不能苟同地摇摇头，在轮到自己打饭的时候，要了一份六元套餐。
本来他打算把饭端回宿舍吃，快出门时听见凌同斌喊自己名字，循声一望正见到他旁边的位置空了，黄重阳他们也在。芮忱立即走过去，赶在一个看似体育生的同学入座以前把饭盒往桌位上一放，坐了下来。
“听说……”他才坐下来，饭盒盖都没打开，凌同斌就狗腿地凑过来笑，“收到情书啦？”
这事除了不幸被黄重阳看到以外，芮忱没有跟任何人说过。芮忱不禁皱起眉头，看向若无其事吃着饭的黄重阳。
“是我们班的吗？”凌同斌贼心不死，笑得殷切。
芮忱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摇摇头，说：“不是，不知道是谁。”
“哈？”他无语地翻了个白眼，“谁这么呆萌？写情书告白不写真名就算了，还连线索也不给？”他想了想，满不相信地看着芮忱，“你没说实话吧？肯定有点线索的！是不是约了见面啊？说！”
他奇怪地看着他：“我凭什么告诉你？”
凌同斌听罢一愣，大概自己想想也是，便把碗里那块鸡中翅放进芮忱碗里。
芮忱看了呵呵笑两声，又把鸡中翅放回去给他：“不客气，你吃吧。”
黄重阳趴了两口饭，忽然很深沉地看着芮忱，深情款款地说：“芮神，你不会抛弃我们的，是吧？”
芮忱差点没有被米饭呛到，看到凌同斌还是把鸡中翅给了自己，便说了声：“谢谢。”
“怎样都好啦。”凌同斌满不在乎地耸肩，负责任地看了芮忱一眼，说，“你别整得跟齐骧一样就好。哎哟，我真是受不了他跟他媳妇说话的声音啊……怎么这么受！”
“受？”芮忱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形容。
“对啊，本来他的声音就比较软——就是白白她们说的乖啦。”他解释道，“可是他打电话的时候啊……唉……”
黄重阳始终没有听懂，做了个掏心掏肺的动作：“这位同学，你的语文表达能力有待提高啊。”
凌同斌横了他一眼：“你自己去听，完了回来跟我们表达一下。”
大概大部分人和自己喜欢的人说话的时候，语气都会变温柔。芮忱虽然始终不理解凌同斌的形容，但寝室的一位同学也有女朋友。有时候那位同学和他女朋友说话，芮忱正好要与他交谈，听见他的语气，真的温柔得好像混了水一样。
芮忱完全想象不到自己这么说话的样子。
“那你什么时候来看我？”教学楼的楼梯间里，传来一段温和柔软的声音。
芮忱的手里拿着空饭盒，在拾级之前停下了脚步，心里充满了说不出的惊讶。他没有听错的话，说话的人是齐骧。芮忱想了想，还是坦然地走上了台阶，果不其然，看到齐骧在楼梯间打电话。
齐骧看到他，微微一怔，点头说：“不休息？”
“哦，不。”芮忱没想到他会和自己打招呼，回答得有些生硬。他对齐骧扬了扬嘴角，继续上楼。
过了一会儿，他听到齐骧又用刚才的声音对电话里的人说：“没有，一个同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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