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扶他站稳，看他皱眉闭眼，本来就醉酒的人，撞了车又被训了一顿话，估计身体心里都不好受，忍着没再讥讽，也没问他意见，自作主张带上楼。
楼梯间的感应灯又作妖，我要一个人就就摸黑上去了，但带着个不熟路的人还真没敢，于是走几步就跺一下脚，竟有种特别的节奏和仪式感，连虞嘉亦都注意到了，诧异地问我是不是有什么说法。
“怕鬼吗？”我问他。
可是一想他接受的是西方教育，受上帝庇佑，大概对国内的鬼怪无知而无畏，于是干笑两声没往下说。
虞嘉亦原地停下，带得我也只能站住。
他直起身侧头往我这边看，视线却是落在我身后某处，点点头，隔几秒才转过去，叹了口气，声音在频繁闪断的黑暗里显得尤其飘忽，这才接上话说：“我不怕，但有敬畏心。还好你刚才提醒我。”
我微微一怔，下意识绷紧后背，问他：“提醒你什么？”
“提醒我正好打个招呼啊。”他说着往上走，居然准确停在我家房门口，继续说，“是这里吧？他说四楼，应该就是了。”
虞嘉亦说完打算往门边墙上靠，我不得不把他拖回来，这墙掉灰太厉害，我怕他这一靠衣服就不能要了，浪费毕竟可耻。
开了门把虞嘉亦扶到沙发里坐下，屋里有灯，我倒是有兴致看他能一本正经瞎扯到什么程度，见他神色如常，我只好问：“谁跟你说四楼？你跟谁打招呼？”
虞嘉亦靠在沙发背上，两手摊着，完全是放松的状态，说："一个老爷子，白头发，看着挺慈眉善目的。”
慈眉善目的白头发老爷子，这楼里我所知道的就只一个。
但我不信
既不信鬼怪，又不信爷爷如果真在附近却从来不给我一点提示，他那时候自知不行了，拉着我说过他会回来看我，但我一次都没有见过。
虞嘉亦不过是胡言乱语，碰巧而已。
我没再问，去厨房给虞嘉亦冲了一杯蜂蜜水，趁他喝水的时候，又找了一套被褥放到沙发上，跟他说：“左边房间有床，你也可以睡沙发，被子这些都是洗过的，但最近老下雨，估计有霉味，能不能忍都只有这一套。”
虞嘉亦看了一眼我说的房间，又瞟向右边那间，问我：“那是你的？”
“都是我的。我一个人住。”说着我又一讪，“也不一定。”
虞嘉亦抬眉：“不一定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这里物种丰富，就看你能接受多少。”
我往脚边找了一圈，成功发现一只正鬼祟往茶几底下跑的蟑螂，示意他看。
“这是小兵，还有更大只的，晚上你要是没睡着，可以看到他们开会，运气好的话还有表演，激烈程度可以对照日本相扑运动。对了，就算睡着了最好也别太沉，我们这楼里老鼠比猫大，尤其喜欢咬脚指头，以前就发生过小孩脚丫子被啃掉半边的事。”
虞嘉亦把脚往上提了提，神色为难地问我：“我算是客吧，你不能约束点？”
“约束不了。我这地方太贫瘠了，他们日子也不好过，好不容易来点新鲜货色，他们可能会比较激动。”
虞嘉亦把两条腿重新伸出来，认命道：“行吧，我晚上跟他们商量商量，太欺生不好。”
没什么事我回房间躺下。
楼上王大爷这会儿锻炼完总算消停了，但门外没多久就传来流水声，虞嘉亦去洗澡了，我闭眼酝酿了一会儿还是没睡意。
我不算聪明人，但也不蠢，加上从小得我爷爷点拨，看人看事多少算有点眼力。
抛开最近一次酒店里被他拒绝这件事不说，虞嘉亦之后又是帮我提职加薪，又是各种暧昧不清的照顾，今天甚至不惜撞车求收留，这么费心费力往我身边凑，究竟图什么，我一时还参不透。
思绪突然被敲门声打断，张眼看到堵在门缝边的模糊身影，我没开灯，直接问怎么了。
虞嘉亦声音不稳道：“我以为你开玩笑，没想到真的有老鼠啊，刚才掉我身上来了，差点砸出内伤。”
我推被子坐起来，顺手把床头灯打开，看着门口还在揉胸口的人有些无语地问：“确定是老鼠？不是放在沙发背上的书吗?”
“老鼠，灰色的，那么大一只，跑得特别快。”
虞嘉亦中文学得不错，想象力够丰富，只差没把老鼠长几根胡子给我描绘出来，顿一顿，望着我说：“有没有办法解决一下？”
我忍着气说：“本来有，但你让它跑了，不然我帮你爆炒了当夜宵。”
“我现在吃不下。只想睡觉，太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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