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念站在大半骨化的那两具尸体旁边，俯得很低，一边压着看头发一边道，“看他们的肱骨，滑车内侧部出现骨化点，而外上髁没有，第三尾椎出现而未成熟，目测股骨长度与胫骨相比约为80%，与肱骨相比约70%，与尺骨相比约60%……”
何谨初直起身体，捂住鼻子麻木道，“咱直接跳到结尾成不成？”
顾念看向他，哦了一声，“这两具尸体的死亡年龄都为10岁至11岁。”
“所以受害人年龄统一，说明我们的嫌疑人偏好10岁左右的男童。”何谨初走到顾念身边。
“这些尸体的牙齿有腐烂痕迹，骨骼发育也不怎么良好，可能是长期接受不到阳光照射的结果。”顾念继续把发现指给何谨初看，回头问站在角落的法医，“王医生，大概多久会造成这样的情况？”
法医答不上来，不好意思笑道，“之前没注意到这点，这得重新取样本送去比对。”
顾念点点头，“那麻烦了。”
“他把这些孩子关起来了？”何谨初啧了一声，“这畜生还有收集癖啊！”
“被害人都是死于窒息吗？”顾念没有回应何谨初的嘲讽幽默，走回何谨初看过的那两具尸体。
“对，都是用手扼死的，我们在最先发现的尸体上提取到了纤维组织。”法医回答道。
顾念把手伸到尸体脖子附近比了比，“他的手掌很宽，指节很粗大，这是长期从事体力劳动的现象。”
“提取到的纤维组织……或许是工作手套？”何谨初接过法医递过来的报告，看了一会材料成分，接口道。
顾念点头，把手套摘下。
“不看了？”
“看完了。”顾念拉起袖子看了一眼腕表，“该去思茵姐那了。”
何谨初看见他的手表居然是戴在衬衫袖子外面的，不禁就笑，“你这个戴法很新颖啊……”他说完就有点后悔，因为按照惯例顾念可能会张口再扯出几千字这种戴法的科学性来。
“嗯……这样就不会滑来滑去啊。”意外的，顾念的理由十分的简单。
居然是……因为手腕太细么……
何谨初哑然。
嗯，别具一格，的确是谢筱鑫的口味。
外面还下着小雨，何谨初回去找法医要伞，出来却看见顾念已经小跑着往车里去了，还打开侧边的车门盯着自己。
何谨初扬扬眉，还是放弃了等伞，跑进雨中，坐到顾念身边后问，“你跟大胖一组也这么猴急的？”
顾念偏头略带疑惑和慌张地看他，好像又品味出何谨初这句话里的调侃意味，低头保持沉默。
警车打了个转，带起一串水花，往更偏远的山间驶去。
“我们找了他这么多年……我还庆幸，没有消息，说明他可能还活……”孩子的母亲说了一半捂住嘴哽咽起来。她两鬓已白，失去孩子的忧虑让她苍老得很快。
谢筱鑫最见不得女人哭，求助似的看向唐璟。
唐璟抿抿唇，低声道，“我们非常抱歉要以这样的形式……”他示意了一下谢筱鑫，谢筱鑫把更近距离，更多角度的尸体照片摊开到这对夫妻面前。
“请您二位再仔细辨认下，这是不是……”
母亲已经嚎啕起来，叫着孩子的名字，丈夫抱住她，眼里闪着泪花地别过头去。
“虽然很不近情理，但我希望您能仔细回忆一下您儿子走失那天的情形，多无关紧要的细节都行，这将会对我们的调查很有帮助。”唐璟说的话非常公式，但是他语气轻柔，听上去有种神奇的安定感。
过了很久，母亲才抹着眼泪，断断续续道，“我……我接小东放学，刚上完体育课，他满头是汗的还非要戴那顶棒球帽，我还说了他……去菜市场买菜的时候，他嫌弃里面味道不肯去，我就叫他在外面等我，就十分钟功夫……我要是……”
“这不是您的错。”谢筱鑫忍不住安慰了一句。
唐璟低头看着照片，“小东走失的时候穿的是这身衣服吗？”
母亲闻言又看了一眼照片，很快摇头，“不是，他穿了校服，里面是红色的短袖。”
唐璟和谢筱鑫交换了一个眼神。
“我们能把他带回家吗？”孩子的父亲终于问了一句。
“这……要等我们取证结束，非常抱歉。”谢筱鑫为难地拧起眉毛。
“他都已经……你有孩子吗！你不能理解我们的心情！我们就想带儿子回家！”母亲的情绪显然已经开始失控。
“他或许不行，但我能理解。”唐璟将话头接过去，“我知道这不好受，如果这小东西发生什么事情，我也会责备自己，”他的手搭在自己腹上，“但我同样希望能抓到这个凶手，让别的孩子能安全。”
母亲掩面大哭，不再说话。
“如果您再想起什么线索，希望您能联系我们。”
送走这对夫妻，谢筱鑫如释重负，“被害人走失时只有六岁。”
“他要么是经过人贩子转手落入嫌疑人手里，要么就是嫌疑人带走囚禁了他。”唐璟把照片收起来。
“如果是后一种，嫌疑人这种恋童癖好，一般在杀死被害人后会保留他的东西作为妄想的纪念，”谢筱鑫指指照片上的衣服，“他留下了衣服，或者那个帽子。”
“异地校服太显眼了，帽子应该更有可能。”唐璟进一步推论道。
“那我们接下来去现场？”谢筱鑫抓起钥匙。
“你去吧，我看看小许查的怎么样了。”唐璟倦怠地挥挥手，掐着腰往证物室去了。
谢筱鑫吐吐舌头，他记挂顾念老久了，也不多说，拔腿就跑。
他出去的时候还看见那对夫妻在警局拐角的地方，丈夫搂着妻子等他情绪平复下来。
他同情这对夫妻，但的确没法感同身受。自己……成为一个父亲吗？要成熟到老大那样才行吧，太远，嗯，太远。
“可！”谢筱鑫胡乱走了会神，发动车子想起正事来，拨通许可的电话，“你给我查查十几年前那个‘屠门猎手’的案子，记录发我手机，废什么话，哥叫你查就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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