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世间万物，冤冤相报。人害死了精灵，精灵便要害人，所有吃过她肉的人都化成了恶鬼，这也就是为什么她会被称为“鬼神始祖”，她本身虽然不是鬼神，却创造了无数厉鬼，而她也许直到死都没有意识到究竟发生了什么。
余容讲完这个故事，高原反应也没退下去，他晃了晃头，说：“我听这个故事的时候一直觉得彝族的传说很扯，她要报复不找害自己的人，拿无辜的人开刀又算什么？”
燕绮怀却思索了一会儿之后，说：“这也许就是‘天然’。”
余容一时不知道他说的究竟是“自然而然、理所当然”还是“自然赋予、天生具备”。
燕绮怀看出他的不解，继续说道：“这应该反映了当时的人的一种自然观念。命运、天理循环，怎么叫都好，比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更朴素简单、有据可循……简单举个例子，小道长你知道刀耕火种吧？”
“种一偏坡，收一萝萝。”余容没能上学，却偏爱看书，知识颇杂，“是以前的一种落后的耕种方式，打游击型农业，亩产很低。”
“亩产低并不是它的主要危害。他们把树木砍倒、烧毁，清出土地之后完全依靠自然的肥力来种地，但自然的肥力总会消失。这时候他们就不得不换一个地方，继续重复这样的过程。”燕绮怀说，“人太聪明了，繁殖速度虽然不算最快，寿命却太长，破坏力也太强，自然的恢复速度跟不上他们破坏的速度，假如他们一直用这样的方式耕种下去，会发生什么？”
“地会全都荒掉。”余容说，“后代就会饿死。”
“对。”燕绮怀说，“所以，你看，那些‘子孙后代’并没有做错事情，但他们却得承受前辈留下的苦果，很不公平，但是又有什么办法？人与人、人与自然，每一刻都在碰撞，那些碰撞不可能仅留在两者之间，注定会传递给他人……所以说，这是‘天然’。”
余容忽然想起那个叫做荣绮的人。也许是因为一场灾难因他而起，所以他要受过、要受刑，带入到燕绮怀所说的“天然论”里，又何不成立？
他默默地看了一会儿天花板，高原反应带来的幻觉让他觉得房顶在飞旋，他闭上眼睛，又睁开，说：“我不能认同。”
“嗯？”燕绮怀看向余容，略显出一丝不解和诧异。
余容说：“万物有灵却无知无觉，冤冤相报，不择对象。但人不是，人既然拥有了智慧、自控力、善恶、是非，又怎么能把一件明显违反正义与道德的事情，轻而易举地推给‘自然规律’、‘弱肉强食’……如果事事都可以这么简单地接受，人和野兽又有什么区别？”
燕绮怀不语。
余容说：“连石头和妖怪都千方百计想成人、成仙、成神，但有太多人连人都不想做，宁愿把自己放逐堕落到‘兽’的层次上……如果人的存在仅仅是为了追逐和服从天理，人又为什么要拥有思想？也许这是命运，是天理，是自然，但我不能认同。”
燕绮怀看着余容的表情。余容在说这话的时候，脸上依旧是平静和淡漠，并没有露出高高在上、自以为是、慈悲或者任何一种悲天悯人，他的眼睛很黑，很静，深不见底，那些金色的数字在他身上涨落，为他的轮廓镀上一层浅浅的金光。
燕绮怀觉得那枚替代了心脏的芯片，忽然被余容身上的光灼得滚热，每一天，余容都在给他带来惊异，带来他前所未见的……全新的东西。
他甚至不明白那东西究竟是什么。
燕绮怀与余容的对视在寂静中延续了许久，终被身旁的一声巨响打破。就在他们的旁边，病床上的一个病人原本在昏迷，现在却忽然醒了过来，瞪着一双血丝如蛛网般密集的红色眼睛环顾四周，猛地坐了起来。
下一刻，就一头栽在了地上。
※※※※※※※※※※※※※※※※※※※※
三更！今天还是不太舒服，第四更可能写不完，一会儿会先放一千字上来，剩下的明天放！
喜欢长生酒请大家收藏：(m.zcwx8.com)长生酒总裁文学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