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锦云目光从徐沐泽脸上扫到他手上，然后直勾勾盯着那里。
徐沐泽扑哧一笑，把手挪到右胸口，拍了拍，夸张地舒了口气：“忘了，我跟叶大少都长右边呢。”
“说完了没有？”叶圣吴终于出声，完全是往常高高在上的姿态，“你在跟谁说话？”
徐沐泽扭着脖子看过去，本来捂在心口上的手又摸进脖子里，悄悄做了个手刀一划而过的动作，嘴里却故作恭敬道：“老爷也在啊？夫人担心少爷，我给她说笑话放松下，您没听到，要不要我给您也讲讲？”
叶圣吴走上来，徐沐泽站着步子都没挪一下，但叶圣吴却是朝谢锦云去的，弯下腰问她怎么样。
谢锦云用手揩眼角，语气哀伤道：“温度总算下来了些，刚醒来喝点水又睡了。”
“能退烧就好。”叶圣吴手搭到谢锦云肩头捏了捏，轻声问，“累了吧，我送你回去休息。”
谢锦云坐着没动，语气听不出来是担心还是生气：“累的人是我们的儿子，生病比什么都难受，我在这坐着累什么？”
叶圣吴没接话，直起身，手也跟着抽回来。
徐沐泽这会儿已经抱手坐在沙发扶手上，一条腿吊着，晃来晃去得很是悠闲，看着没心没肺，不过倒也刻意没有弄出半点声响来。
他看好戏一样看着叶圣吴，对方察觉视线，也看过来，眼神锋利如刀，他却冲他露出一个纯真无害的笑。
“两天，好快哦。”
叶圣吴皱眉，脸色阴沉下来，那样子显然是在警告他不要得寸进尺，可惜徐沐泽偏不是会看眼色做事的人。
“夫人……”
谢锦云扭过头，冷淡地问徐沐泽：“什么两天？”
“您有兴趣？”徐沐泽撇嘴，故作委屈道，“可是老爷在这儿，轮不到我说话。”
谢锦云对他的忍耐向来有限，果然不悦地低斥：“你可没少说。”
“好了，”叶圣吴开口，“一个小鬼头，你跟他计较什么。”。
叶圣吴的声音里居然难得带了点笑，说话的时候手已经牵上谢锦云，姿态不可谓不亲昵。
“这里有医生，相信我，他们知道看不好人的后果，儿子不会有事。”
“可是……”
“你需要休息。”叶圣吴说，“这么憔悴。”
谢锦云看着叶圣吴，他点点头，她又看回床上的叶柏呈，到底还是顺着丈夫的手起身。
徐沐泽也起来，谢锦云像才想起来似的问他：“你不走？”
“走哪？”徐沐泽装傻，脸上一派无辜，“我要回去，爷爷非吃了我不可，算了不回！”
谢锦云皱眉，还要说什么，叶圣吴已经揽着她往外走，到门口又停下来回头看徐沐泽。
徐沐泽双手在口袋里握拳，挑眉问：“老爷还有什么吩咐？”
“你最好安分点。”
徐沐泽勾起嘴角，叶圣吴目光幽深地盯了他一眼，带着谢锦云走了。
病房里的空气总算又流动起来。
徐沐泽长长地松了口气，退回到沙发里靠着，目视着叶柏呈出神。
晚上十一点，叶柏呈醒了，但烧退后，整个人都像从水里捞出来，他想自己起身，结果一动又冒了满头汗。
徐沐泽刚在洗手间，出来就看到叶柏呈扯脸上的氧气罩，动作并不大，可是他太瘦，稍用力手腕上的筋就突起得十分明显，看着倒像他在跟自己较劲儿。
叶柏呈还是把氧气罩扯了下来，随手就丢到地上去。房间里太安静，那玩意儿撞击地板发出的闷响，因此被无限放大。
徐沐泽的心跟着抖了一下。
他这时才猛地意识到，叶柏呈的确是在发脾气，就这么半死不活地，无声地冲着空气发脾气。
而他差点忘了，叶少何曾不是有脾气的人，只是因为身体限制，他才不得不敛去所有身为叶家少爷该有的锋芒。
设想自己处在叶柏呈那样的境地，背负着所有人的希望艰难又无趣地坚持着，明明生气不耐烦，却不得不随时扮演体贴温柔的形象安抚每一个人……徐沐泽自认做不到。
就像此刻，他的内心正被一股强大的悲伤紧紧包裹着，就没办法装作若无其事地走出去。
他在门边无声无息站了许久，直到看到叶柏呈翻身下床，却因为乏力而只憋屈地跪伏在床边上，他才匆匆抹一把脸冲上去，从身后紧紧托住他。
“干嘛呢你？”徐沐泽声音哽咽，却忍不住冒火，“我一直在啊，刚去洗手间你就醒了，你想做什么不能等我一下吗？”
叶柏呈身上的病号服早湿透了，明明是穿短袖都嫌热的时节，他却冷得牙齿咯咯作响。
徐沐泽越发收紧手臂抱紧他，又把脸埋进他单薄的后背里，缓慢地蹭了蹭，闷声道：“柏呈哥，你想做什么跟我说，我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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