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了吧。”王柏川落荒而逃。
葛清华肩膀动了动，继续处理手里的鸡。
杀鸡时的同情心，在晚上那锅散发着浓浓香气的鸡汤端上来的时候，消失得荡然无存。
“现在不觉得它可怜了？”葛清华打趣道。
王柏川盛第二碗汤的手一顿，伸也不是，不伸也不是，紧接着破罐子破摔道：“喝完了再说。”
葛清华被他这副样子逗笑了，替他夹了个鸡腿，把酱油碟推到他面前：“鸡肉没味道，你沾点酱油。”
“你就不吃了？”王柏川扫了一眼，桌上还不少菜呢。
“嗯，我吃饱了。”
“爷爷多吃点。”王柏川看向对面的爷爷。
“我吃不了多少，你吃多点，长高。”
“我一米八，够了。”
“清华要是有你这么高就好了。”爷爷给他倒了杯酒。
王柏川见老人家今晚上兴头很高，不好拂了他的面子，便端起杯子跟他碰杯。
“新的一年，希望爷爷身体健康，清华平平安安。”
“好好好，也祝你学业有成，找个好媳妇。”爷爷笑着说完，放下酒杯：“清华不喝酒，我给他说了多少次，在社会上混，多多少少要沾点酒。”
葛清华没有回应，自顾自拿着筷子，拨弄着眼前的鱼肉，挑了块鱼肚肉夹到爷爷碗里：“小心刺。”
“喝多了伤肝，不喝也好。”王柏川顺势岔开话题：“这个鱼是刘二叔家池塘里的吧？”
“嗯，今早上刚捞上来。”
“怪不得这么嫩。”王柏川没给爷爷插话的机会，夹了个肉丸到碗里：“清华炸的丸子是真的好吃。”
“他奶奶教的，跟他奶奶比，还差一点。”
眼见爷爷抿了口酒，闭着眼睛，像是想起什么，有些愣神。
两个小辈没有打搅老人家的怀念，一个静默地吃着，一个发着呆。
半晌，爷爷喝完汤，让清华背他回房休息。
“不看烟花了？”葛清华替他掖好被角。
“不看了，年年都一个样，没看头。”
“嗯，有事喊我，我在外头。”
“去吧，陪柏川去外头走走，这孩子也苦，年三十爹妈都在外头，你好好陪陪他。”
“嗯。”
爷爷的话给了葛清华一个提醒，他关上房门，走到正收拾碗筷的王柏川面前：
“今天过年，你不给爸妈打个电话吗？”
“不了，”王柏川的手停了下，又状若无事地继续收拾：“他俩忙着呢，哪有空接我的电话。”
葛清华把他拉到厨房，接了盆水让他洗手：
“打一个吧，发个短信也好。我想打还打不了呢。”
王柏川看着他眼里的真挚，喉头一时梗住了，说不出话来，最终还是听话地洗干净手，回房给妈妈打了个电话。
“嗯，在同学家过年，他爸妈都不在了，跟着爷爷过。”
“他手艺特别好，我跟着他学了很多菜，哪天你回来我给你做。”
“住得习惯，我没那么讲究，下学期不要请阿姨了，我跟着他吃就行。”
“你给他钱他也不会要，人把我当朋友，谈钱伤感情。”
“知道了，我期末进前三十了。”
“你还不信，我天天跟着全班第一，前三十我都觉得丢脸。”
“他在厨房洗碗，怎么了？”
“我要帮忙，他不肯，让我给你打电话来着。”
“好好好我把电话给他。”
葛清华正洗着碗，耳边冷不丁贴上来一个手机，里头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是清华吧？”
“嗯。”葛清华扭头给了王柏川一个疑惑的眼神，后者则是小声说了句“我妈找你”。
“阿姨就是想跟你说一句，柏川多谢你照顾了。”
“没有，他也帮了我很多。”葛清华不自在地搓了搓手。
“不会，他很厉害，我很多不懂的都要问他。”
“不用，阿姨真不用。”葛清华没出声，但王柏川看他口型猜出来他说的是“你妈妈要给我钱”，然后两手插兜望着天，无视了葛清华求助的眼神。
“阿姨您太客气了，真的不用，我把柏川当家人看的。”葛清华怒中含怨地瞪了他一眼，嘴里还是温声回复。
“好，好，一定一定，行，行，嗯，阿姨再见。”挂了电话，葛清华把手机还给王柏川。
“她说什么？”
“她说，有机会让我跟着你去她那玩。”葛清华把洗干净的碗放回碗柜，倒掉洗碗水。
“那算了，还不如我带你去别的地方，她那没什么好玩的。”
烟花炸裂的声音突然响起，将两个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走，带你出去看烟花。”
葛清华边拉着王柏川往外跑，边说道：“一般王屠夫家的最先打，他们急着打牌；陈伯家的烟花比较小气，几下就没了；刘二叔家的最响，隔着山都能听见，最好看的你猜猜是谁家的？”
“村长家的？”王柏川下意识答道。
“不是不是，是张麻子家的。他儿子开花炮厂的，放出来的烟花又大又亮，种类还多。”
“一会放完一茬，他们回去看春晚，倒计时的时候，还会跟着放一轮，到时候咱们再出来看。”
王柏川在夜色里，听着葛清华带着艳羡，绘声绘色描述着各家的烟花，目光迟迟不能从他兴奋不已的眼神里挪开。
许久，他轻轻地移动脚步，贴近清华，沿着清华的视线，看向天空中乍然绽放的似锦繁花，心里想着，来年无论如何要去买个最大最响最好看的烟花，放给清华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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