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彬蔚怀里抱着文件袋，打车回医院。车开到一半他陡然想起什么，又让司机拐弯，先去“不夜”。
车停在“不夜”门口，林彬蔚望着金闪闪的大门，用力呼出一口气。
他许久未来，这里的奢靡一点儿未变，从医院出来奔波几趟已经过了凌晨，天快要亮，这个点也一样有拥着男伴女伴穿梭的人流。他径直上了二楼，直奔赵经理的办公室，敲响对方的门。
里面传来人声，赵经理正好在。林彬蔚扭动门锁开门进去，和对方对上眼，赵经理看见是他一愣，很快就又笑起来。
“哎哟，怎么是小林啊？我当是谁呢？”他示意林彬蔚坐下说话，试探问，“今儿怎么回来了？”
林彬蔚在他面前的椅子上坐下，手里攥着文件袋，身板挺得笔直。
“我想解约了。”
赵经理看了眼他。
“我要解约。”林彬蔚更直白了一点，他咬着牙，一点儿也不退让地直视赵经理的脸。“违约金我知道，我会还的，迟一点，一周……不，三天内我就会打到公司的账户上。”
他想，他又要开口和南城要钱了。但这次的钱他必须要，他会永远缠在对方身边，用整个余生来还。
想象中的刁难没有出现，赵经理倒是笑了起来。
“可以，我还以为什么事儿呢，表情这么凝重。”
他弯身打开办工作左下角一个上锁的抽屉，从里面拿出林彬蔚相应的那份解约合同，轻飘飘地，就推到林彬蔚的面前。
“签吧，你可以先看看条款，没设套。签完你就可以走了。”
林彬蔚怔了怔，松了捏着文件袋的手。他拿起合同快速扫了一遍，又疑心地看了一眼始终笑眯眯的赵经理，终于在这份终结自己卖身契的合约上签下名字。
“违约金，我……”
他迟疑着，却很快被赵经理抬手打断了话头。
“那个就不用了！”赵经理观察着林彬蔚的神情，“你还不知道吧？南先生带走你没几天就来了一趟，那时候他就把违约金交了。”
“他让你‘想什么时候走，就什么时候走’。”
“小林啊……”赵经理拍了拍林彬蔚的胳膊，不想以前那种亲昵的，是很客气的拍法。“我看你是个有前途的，跟着南先生要好好的，懂事点。以前我这有什么对不住的，你也多担待。”
林彬蔚怔愣着看他，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对方说了什么。他低头看看赵经理早已经备好的解约书，看上面大方的、一笔两清的条款——不知道南城是以什么心情来做这一切，只等他自己来迈出第一步。这步后所有的艰险都已被铲除，只剩一条光明亮堂的人生大道——他努力吸着气，却仍从眼眶里砸下一两颗泪滴，滴落在纸上，晕出了两圈小小的水迹。
他这步迈得太迟了。
“谢谢赵经理。”林彬蔚的嗓子带了点哑，赵经理理解地点点头，他就很快站起来，拿着解约书快步朝外走。
他走在“不夜”长长的长廊上，想着南城的脸，几乎要小跑起来。匆忙间路过休息室，他和从门里走出来的人一下撞上。
“不好意思。”
他迅速道歉，立刻又要走，被人叫住。
“诶！……林彬蔚？”
颜裘不确定地喊了一声。他身上酒红色衬衣的领子大开着，雪白的胸脯上还留着男人嘬的印子，嘴唇艳红。见林彬蔚转头，颇惊喜地上前一步。
“好久不见了！你怎么回来了？”
林彬蔚看见是他，隐着焦躁的表情放松了一点。他扬了扬手里的合同，露出了一个解脱的，却又带了点纯情少年似的不好意思的笑容，语气掩不住轻快地说。
“我来解约啦。”他的脸微微泛红，看着颜裘的眼睛发亮，很认真地说：“我以后就再也不来了。”
“我还有事，要走了。”他朝对方摆了摆手，“再见。”
颜裘被他那样天真的笑容闪得花了眼，恍惚地和对方挥了挥手。他模糊地想原来林彬蔚那样冷淡的性格也能有这样的表情，看着对方神采飞扬的背影，迟一步地感受到隐约地心酸。
他自嘲地勾了勾嘴角，拢上大开的衣领，关上休息室的门进屋休息去了。
林彬蔚用最快的速度赶回医院，此刻天际已经亮出一线白光，医院大厅墙上挂着的时针指向早晨五点。
他放稳了呼吸，料想南城还在床上安睡。他从电梯出来，压着亢奋走向南城的病房，还没到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的声响。林彬蔚眉头蹙起，霎时加快了步伐，他急匆匆地打开病房门的时候正赶上南城踉跄地下床要朝外走，米迦正半拦半托着南城的胳膊劝。
他赶忙几步奔至床前，俯**去扶南城，还来不及说什么，就被反手用力攥住了手腕。
南城的一双眼睛还泛着猩红的血丝，头上包了一圈雪白的纱布，耳后尚沾着一点干涸的血迹。他那么用力，把林彬蔚的腕骨都捏得发出点响，他像野兽看猎物，恶狠狠地盯着对方。
“你不准走！”
南城低吼，每个字都透着气急败坏，“我告诉你！我现在是你的金主！懂吗？没有我允许，你他妈哪儿也不许去！”
他脸都要气红了，林彬蔚眼睛一酸，又怕他情绪激动崩裂了伤口，一叠声的说不走。
“我不去，我哪儿也不去，我就在你身边……你赶我我也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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