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彬蔚醒在南城的房子里。
昨夜他们没有做完，主要是两个人根本也没做的兴致。夜风大又凉，林彬蔚刚出来时受了冻，后来又挣扎出了一身汗，还嚎啕哭了一顿，因此到后边儿身体就发起了低热，伏在南城的车前盖上不知是睡还是昏了过去。
南城发现后脱了外套给人裹着抱进副驾，积压的一通情感洪流似的一通宣泄，满身的疲倦，却也让人平静不少。
来时一路飞驰，回去的时候他给两人都好好系上了安全带。南城住的地方在市中心，怒气上头把车可劲往远了开，现在还得寻着路开回去。已经过了零点，天完全黑了，两束前照灯像刀刃切割开夜色，南城眼睛看着前方，一手夹着根烟，一手握着方向盘。
副驾上传来细细的呼吸声，在静谧的黑夜里很明显。暖热的呼吸像一把温情的小梳子，把气氛梳理得平和。
南城侧着耳朵，专注地听了一路。下车的时候他的大脑终于暂时抛开一些尖锐的现实问题，抱着林彬蔚进门，像过去同居时无数次做过的那样：用热毛巾给人擦身，端水喂药，掖上厚厚的被子。
林彬蔚睡梦中就退了烧，他醒来之后哪都好好的，除了下头有点疼，嗓子还有未褪的哑。
如目首先是白色的天花板，卧室的装修很简单，主体就是蔚蓝和白两色，干练又干净。他身上盖着的被子就是深蓝色的，好像有点厚，而且也未免太暖了些。
林彬蔚动了动，顺着热源看过去——南城面朝着他这边侧躺着，呼吸均匀，还睡得很沉。他在床单上轻轻移动的身体停住了，完全是下意识的动作，他僵着，然后小心地侧过去，调整成了一个能好好看着对方的姿势，他们变成面对面侧躺着了。
理智上大脑并没有指令要林彬蔚这么做，可是这时候也不是理智在起作用，他看着南城沉静的睡颜，情感上立刻被虏获了。
南城闭着眼睛，毫不设防。睫毛和眉毛一样，非常浓的黑，只是那对眉毛长成了很张扬的形状，透着凶气，睫毛就不一样了，还会随着安稳的呼吸小小地颤着。鼻子也很好，嘴唇又薄薄的，整体轮廓看起来有点刻薄，但安静睡着的时候也还好，不特别亲和，至少也不拒人于千里之外了。
林彬蔚的眼神不自觉透出贪婪，五年啊，他有这么久没见过南城了。究竟是爱是恨，是想还是不想、又有多想，只有他自己知道。现在这个人好不容易回来了，可没一次能好好说话。
想到原因，林彬蔚被被窝里的体温烘热的心凉了凉，无声的，长长的叹了口气。
南城醒来以后身侧没有人，他看了一眼时间，12点，于是自然地决定翘一天班。他趿拉着拖鞋出去，听到厨房里有响动，走路的动作顿了顿，慢慢踱到了厨房门口。
林彬蔚用冰箱里现有的材料煲了一锅粥，里面浮着奶白的鱼肉和嫩红的虾仁，滚滚热粥发散出浓郁的清淡香气，瞬间就唤醒了南城的肚子。南城走过去靠在门框上，厨房满室飘香，而林彬蔚还在不紧不慢地搅着汤勺，只是在听到身后的响动后关小了火，淡淡地说。
“我给我们经理打了电话，你需要在一个账号上打一笔钱。”
南城沉浸在起床就看到林彬蔚在厨房做饭的事实，陷在一种微妙的柔软里，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对方在说什么。
“这个卡号不是我私用的，打进来的钱店里都会抽取一部分……还有可能，你要去‘不夜’露个脸，签下字。”
林彬蔚背对着南城搅着粥，语气听不出情绪。他们确实也有接长期的，通俗点来说就是被带出店包养。颜裘以前被包过一回，出店半年，他从来没接过，都是短期的一个晚上一个晚上的陪。来来回回对陌生人张开腿，时间长了也能麻木点。
他们签了合同之后赵经理就给了卡，平时客人来点人就会把钱打在卡上。这张卡里的钱店里都会扣大部分，他们真正赚的还是除了这笔钱之外的客人另给的“小费”，说是小费，其实数目一般都不少，像上次一样直接另给卡的也有。
林彬蔚在“不夜”这么久，想包他的不少，都给他推掉了。有时候也很艰难，没多少人考虑他的意愿，但如果他死不答应，对方也难有很大兴致。因此这是头一回，林彬蔚联系了赵经理才知道，包养要先给卡上打一笔数目不小的钱，这些钱是全归店里的，因为店里默认他们能在包养期间从金主那里捞足金。
“……啊。”
许久，南城才应了一声，有点无言以对似的。但答应了这一声之后后面的话就流畅了，“多少？等会儿我再另外给你张卡用着，钱不够再找我要。”
林彬蔚说了个数字，南城说给他卡的时候他的脸颊痛了一下，好像留着昨夜的触感一样。但他捏着汤勺，还是点了点头。
他答应后，南城反而沉默了会儿，不过时间不长。林彬蔚关火的时候南城就转身走了，他记下林彬蔚说出的数额，在对方舀粥的时候回房间用手机打了钱。他拿着手机出来，带上了要给林彬蔚的卡，厨房里没人，林彬蔚很规矩地坐在餐桌边，桌上是两碗冒着袅袅热气的海鲜粥。
南城拉开椅子坐下来，把卡推过去。
“密码是我生日。”他顿了顿，状似不经意地问，“……我生日还记得吗？”
林彬蔚握着勺子的手紧了紧，他板直的背更挺了一点，犹疑地点点头，却不是因为记不住日期。
“记得的。”
他是不知道该不该说记得，但还是说了，咬字很清晰地说了出来。
“我一直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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