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彬蔚怔然跪在地上，冰凉坚硬的瓷砖硌着他的膝盖。他动了一动，久跪导致的麻痒一瞬间攀上他的小腿，他闷哼一声，结果牵动深.喉后被顶撞得发痛的喉头。
他慢慢调整了姿势，靠墙挨着垃圾桶坐在隔间的角落里。没跪麻的那条腿屈着，另一条腿长长的横在地上，被紧身的牛仔裤勾勒出很好看的线条。
他双眼茫然，脑子里一下是踢门的声音，一下是隔间门缓缓打开，露出南城的脸。他的神智随着记忆的不断回放而逐渐清醒，不会吧……是他？
是……他吗？
是南城？！
他悚然抬头，手掌猛地捂住了嘴。然而掌心一触上嘴唇，满手黏腥。他好像被扎了一下，一下撒开了手，纤长的手指不安地蜷曲着。他的视线无意义地在隔间里逡巡，垃圾桶里散落的保险套却狠狠扎进了他的眼睛，林彬蔚呼吸一窒。
随即，他咬着牙惨然笑了两声。眼睛里那些不敢置信和迷惘的光一下散了，他挪了挪血液恢复畅通的长腿，撑着墙起来。把自己的脊背挺高，被拉出一截的黑色衬衫重新塞回裤腰里。
林彬蔚重新挂上了他一贯冷淡的表情，要推门而出的那刻，手指触上门却突然收回。他像是看什么仇人一样恨恨瞪了那只临阵脱逃的手一眼，用力握了握拳，而后没给自己任何思虑时间地猛地推开了门。
他大步往外走，好像被逼着，后面有什么东西在追——他几步就到了门口，而门外空空荡荡，一条铺着猩红地毯的长廊通往喧嚣迷乱的酒色大厅，现下周围一片寂静，只有躺在地上裸.着下半身的男人闭着眼睛在喘着充满了酒气的哼哼。
紧绷的脊背一松，林彬蔚好像忽然被抽走了一口气似得的软了肩膀。他的手指虚虚掩着眼睛，昏黄的灯光钻进指缝，眼前过往的一幕幕走马灯般闪过，他就这样站了好一会儿，终于确认了什么一样面无表情地把手放下，然后甩手给了自己一巴掌。
“没出息的东西……”
他喃喃说了一声，脸上露出一个微妙的相当嘲讽的表情。
林彬蔚不再顺着那条长廊看了，他跨着步子走到地上死醉过去的男人身边，薄薄的眼皮冷淡地垂下来。他半俯**，寻到对方的皮夹，细长的手指夹在红色的钞票上，抽出了里面装着的所有现金作为嫖资。厚厚得一小叠，他拿完之后便毫不留恋地扔下皮夹，从另一条道回到二楼的员工休息间。
这间屋子明显和普通的员工休息室不同，比起那些端茶倒水腆着脸遭罪就拿死工资的服务生的休息室来说，这里和私人开的小包厢差不多，装修和外面一样贴合的金碧辉煌，两扇软得不像话的沙发横在里面，粉红色的那张上正有一个容貌姝丽的男青年缩在上面。
“哟。”颜裘惊讶地一挑眉，“王老板这么快就放你回来了？”
“嗯。”
林彬蔚应了一声，径直走到自己的衣柜前把手里的钱装进黑色的背包。他多穿了一件外套，把包背上肩，想到那位王老板死猪一样一个人躺在地上的惨状，补充了一句，“他喝多了，自己起不来，在洗手间外面就晕过去了。”
“你没叫保安，让他一个人躺地上啊？”
颜裘说了一句，脸上倒是不以为意的表情，“到时候他清醒了说不定来找你麻烦。”
“随便吧。”
林彬蔚单肩背着包走到门口，半侧着脸看过去。
“如果经理来了，和他说一声，我走了。”
“行……”话还在嘴里，门一碰一阖，轻轻一声，话音刚落，人已经走了。
“哎。”颜裘耸了耸肩，调整姿势重新窝进沙发等“客户”来电召唤。
他们确实不太在意客人找麻烦，反正被那些人“玩”这件事本身，就足够麻烦了。
林彬蔚走出“不夜”的大门，“不夜”是这座城市最大的娱乐场所，是寻欢作乐的人们的不夜城。
单纯的喝酒，或者招.妓、嫖.娼，甚至吸.毒，只要足够有钱，就可以来这里享受你愿意享受的一切。
——林蔚然在这里挂名了三年，靠嫖资好好养活了这具身体，而距离他和南城，已经有五年没见了。
托某人的福，今天出来的比较早，林彬蔚看了看时间，发现还能赶得上夜班公交。他熟门熟路地等到了车，这个点车上没什么人，他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没吃晚饭的肚子后知后觉的传出饥饿的讯号，林彬蔚像是没感觉到似的睁着一双黑亮的眼看窗外的夜色。直到常年不受主人善待的胃又一次痛了起来，他才稍显不耐烦地屈起长腿，双臂捧住自己的肚子，安静地把下巴抵在了膝盖上。
公交车穿梭在马路间，外面商业大厦五光十色的霓虹灯掠过车窗，靠窗坐着的年轻男人弓着的脊背轻轻颤动在浮光里，拉出一道脆弱的剪影。
公车到了站，胃里的疼痛也熬过了最剧烈的阶段，只余下沉闷的隐痛。林彬蔚放开手下了车，裹紧外套往家走。
他租的公寓离市中心不远，地段也还可以，交通非常方便。因此算不上寸土寸金，也花去了他大部分钱。
林彬蔚坐电梯到自己的楼层，掏出钥匙进门。他开了灯，明亮的灯光照亮了室内温馨的布置，动人的生活气息扑面而来，一下软化了林彬蔚浑身僵硬的筋骨。他给自己冲了杯药，从冰箱里拿出饭菜加热，做完这一切才让自己用力倒进沙发里，软和的沙发尽职尽责地弹了弹，上面放着的一本小故事书掉了下去。
那本故事书上端端正正贴着许多幼稚的贴纸，林彬蔚伸手去捞它，很无奈似的笑起来，手指抚了抚书页的褶皱，捧着书疲惫地阖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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