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陈如始到了青峰山。秦惜在见过卢广义一面后,没办法再装晕,只能去了侠义厅。
卢广义坐在正中间,其余六个峰主依次在厅内的两侧。陈如始与几个空山派弟子站在一架鹰掠云海的屏风前,神态淡然安闲如入定。
秦惜与谢临在另一侧,他看起来比陈如始更加像入定,除了一开始卢广义让他坐着时有了一点表情。
“既然诸位都到了,陈掌门……”卢广义道。
门突然开了,打断了他的声音。卢沐雪手里挽着鞭子走了进来,她微微扬着头,走得缓慢又气势凌人,然后径直走到陈如始那一侧,向卢广义颔首:“爹。”
卢广义没有什么表示,他的目光只在卢沐雪身上停了片刻,便接上方才的话,连语气都一模一样:“当着武林盟各位峰主的面,陈掌门把事情详细说一说吧。”
陈如始点头,声音不疾不徐:“半个月前,盟主到访物外山,我与盟主的徒弟秦惜有一场切磋,没想到当夜,他因为白日败在我手下而恼羞成怒,偷偷潜入书房将我打伤,随后盗走了我派心法秘籍,连夜潜逃。我派弟子元真、元空前去追寻,也被他所杀。还望盟主明辨事实,昭公道于武林。”
“我可以作证,”卢沐雪立刻站出来,“我亲眼见他杀人。”
大厅里安静无声。卢广义只是听着,又道:“陈掌门还有其他证据吗?”
“有,”陈如始转向谢临,“那一夜谢公子与他同在一屋,秦惜是半夜而归,之后天未亮又不见了踪影,是吗?”
谢临好像注意力在别处,他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是”,之后就保持着微微低头的姿势。
秦惜面上毫无变化。
卢沐雪有些惊讶,她朝着谢临看过来,可惜谢临不能回应她的目光。
但很快她就反应过来,如果谢临跟她想的一致,根本就不应该站在秦惜那边。他在想什么?卢沐雪心里紧张起来,她迅速地回想了一下当时山崖上的情形,杀死元真和元空的凶手确实是是秦惜,就算谢临要替他开脱,根本就找不出别人。
“秦惜有什么要说?”卢广义问道。
谢临却在同一时间开口,他的声音低得只有秦惜听见了:“别说话。”
他好像怕秦惜说句自辩就能洗白一样。尽管秦惜本来就没打算开口说什么中听的话,也意外了一瞬。
“说你掉下山崖的事,”谢临紧接着又道,“不要把师妹说出来。”
秦惜:“……”
这是要他博同情吗?谢临一定是又犯病了,“我掉下了山崖”,这样一句大白话,有什么用。
“你到底站在这做什么,”秦惜声音也极低,“担心我跑?”
卢广义给秦惜留了不短的时间,但他最终也没等到秦惜开口。卢广义知道,今日的对峙在秦惜眼里就是个笑话,他觉得轮不到这些人来判断他的对错,更遑论给自己辩白。要是最后秦惜没有什么好下场,在场的人肯定有那么几个得给他陪葬。
“还请盟主定夺,”陈如始拱手道。
“师父不会提你掉下山崖的事,”谢临飞快地低声道,“因为他早就知道是师妹做的……”
秦惜无动于衷。
卢广义收回了视线,负手站起身来:“既然……”
“师父,”谢临猝然出声。满厅的人都看向了他。谢临慢慢地走到厅堂中央,而后在诸多不解的目光中跪下去,字句清楚地道:“空山派的元真和元空,是我杀的。”
秦惜猛地站了起来。
卢沐雪也反应了过来,她难以置信,随即攥着鞭子的手握紧到骨节作响。愤怒、震惊和伤心席卷而来,卢沐雪盯着谢临,语调有种森然的平静:“谢哥哥,你疯了还是傻了,当时我们都看见了,就是秦惜杀了他们两人,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厅内的众人很快平静下来,又议论纷纷。谢临的举动太过荒谬无法令人信服,只让他们觉得他受了蒙蔽,而秦惜愈发可恶。
秦惜屏着的呼吸慢慢恢复,他冷眼看着谢临跪在地上的身影,衣袖下的手握紧了贴着胳膊的短刀,而后面无表情地坐下来,虚虚地闭上眼睛。
内伤未愈,所以经脉还有些凝滞,内力运转得并不顺畅。秦惜无声地气运丹田,右手保持着扣紧刀柄的姿势。
他有心摒弃外界的干扰,凝神的一瞬间,又有个人慌慌张张地闯进了侠义厅。
“师父,各位师叔,我,我来晚了……”上官非拼命垂着头,缩着脊梁骨,声音含糊不清,像是刚做完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上官师弟来得正好,”谢临道,“元真和元空是谁杀的,你当时可看见了?”
“……”秦惜无法凝神,只得睁开了眼睛。
上官非鼻尖沁出汗来,他龇牙咧嘴地试图冲大厅里的人笑一笑,但那笑看起来实在惨淡。上官非走路跟挪一样,磨磨蹭蹭,黏糊着嗓音说话:“……是,我先进去……”
这时候所有人终于发现,上官非挪的方向,竟然是秦惜!
“我……”上官非迎着秦惜的眼神,龇牙咧嘴的笑脸一下子就哭丧起来。他心里可能在哀嚎,但还是坚强地挪了过去,而后摸了摸鼻尖,清了下嗓子,表情视死如归,“元真和元空是,是师兄杀的!他们把秦惜推下了山崖,师兄当时以为他死了,一怒之下就找元真和元空报仇……没想到把他们打死了……”
上官非说完,半晌,他发现自己并没有受到什么疾风暴雨般的质问,又伸直了脖子,一边忐忑地打量众人,一边自我说服般地点头:“嗯……就是这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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