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万还是少年人的眉眼，长个子的时候身量便瘦，现在裹着厚厚的羽绒服洗碗，脸色也是青白的。他低垂着眼睛，甩了甩手上的水，我以为他要沉默以对，却没想到他摇着头笑了笑。
“你们都对他不好。”苏万抬起头看我，很认真地指着我。
“你，还有师父，你们这些人，对吴邪都很糟糕。”
他伸手去关屋子的门，又谨慎地透过窗去看吴邪是不是醒着。他的谨慎大概与生俱来，和黎簇那小子不同，苏万相比起同龄人真是踏实又出色许多了。我看着他从兜里掏出一张纸，上面密密麻麻地写了一些东西，像是思维导图似的画作，我打开看了看，最后这些东西都指向一个被爆炸符号圈住的“终极”。
“吴邪嘴很严，也不说梦话，但是他看不见也听不见的时候是很好诱导的。”
我从他口中听到很可怕的话。
“我找师父催眠了他，但是他很快反应过来我们在干什么，所以……”
“那个可以让他多‘睡’一会儿。”
苏万的功夫是黑瞎子教出来的。我没有和黑瞎子交过手，他深不可测，但收拾苏万这么个东西还是足够的。我把他按在地上胖揍了一顿，打到他眼角出血。我拎着他的脖子给人扔出去。苏万捂着脖子有些畏惧地看着我，却还是跟着我要往里进。
“你还想干什么？”我看着他问道。苏万退了两步，抹了抹脸上的血，这下他看着更加惨烈，我心里有些不舒服起来。
“我要告诉吴邪你打我。”
我甚至都被气笑了。我逼着他出去，看他是被打得不够。苏万执拗地没有抬腿就跑，抿了抿嘴唇双手插进兜里。
“吴邪不会让你打我的。”苏万眨了眨眼。“你欺负我，他还是要向着我。”
我被现在少年人的心机给震住。苏万是认真的，他在拿吴邪逼迫我。也许从我走进这个院子他就已经计算好了让我打他一顿。我不知道他独占了吴邪多久，但显然我的到来让他有一种领地被入侵的危机感，于是他开始不择手段的驱逐我。我看他感到好笑，递了他一张纸巾。
“你说得对。那我现在不打你了，你把脸擦干净。”
显然玩心机他还不是我的对手。苏万看着我递过来的纸巾犹豫半晌，最终还是不敢不接。我看着他缓慢地擦着血，脖子上开始冒热气。我向他要了那张纸，翻来覆去看了看。
“研究出什么了么？”我问他。苏万搓了搓胳膊，说冷，想要进屋说。
“你不怕他听见？”我问。苏万摇摇头，说今天吴邪已经撑了很久了，现在睡着了就不会轻易醒的。
我忽然想起一件事，看了看门口。苏万知道我在看什么，清了清嗓子。
“他走了。你刚出来的时候他就走了。”苏万轻轻道。
“他不敢见你。”
我嗤笑一声。苏万给我搬了把凳子，自己进屋去又看了看吴邪，这才放心出来。我看着他殷勤的样子觉得有些不对，试探地问了问他。
“你移情别恋了？”
苏万低着头没看我，但我明显看到他脖子下面缓慢透出的红色。我觉得好笑。这一个个不要命的都扑上来，也不知道是中了什么邪。
哦对了，是吴邪。
“也算不上，他都不相信。”苏万露出点年少忧伤的表情，被我一拳吓回去。
“你这么聪明，何苦往这个浑水里跳？”我忍不住劝他。苏万看了看我，很认真地回答道：
“我也希望这是我的错觉，要是什么青春期悸动就更好了，但是现在我放不下他，我在单相思，你总不会连这个机会都不给我吧？”
我摇摇头，表示自己没有这个资格去评判别人。我自己都自身难保，更何况去劝别人改邪归正，尤其吴邪那个迟钝的，估计根本没看出来小师弟不仅仅是孝顺而已去。我对着那张纸翻来覆去的看。苏万给我指了指，简单讲了讲他的理解。
“但这都是猜测。他很谨慎，最开始还能问出一些东西，后来他知道我们在干什么了之后就真假参半。现在推演出来的东西都没法验证，但是看着还是挺吓人的。”
苏万缩了缩脖子，看着我。
“吴邪是变成‘另一个世界的人’了吗？”
我不好回答这个。在终极的研究方面吴邪已经走出太远了，我们谁都无法了解他到底是怎么做到放张起灵出来结束这十年一次的的守护轮回的，尤其这趟跟黑瞎子下斗的经过并不明朗，没人知道吴邪到底发生什么。我脑海里还在推演吴邪做这些事情的关联。他突然的失踪，故意拖延的时间，以及他提到的雷声……我忽然觉得这其中有些东西是我一定会算错的，这种被吴邪下放的信息算计的感觉实在太明显，是他常用的手段。要么是我真的修炼出看穿他计谋的眼光，要么就是吴邪真的时间太仓促，他没有精力去掩盖这些痕迹了。我让苏万把这纸收好，又问他那药还在继续给吴邪喝么？苏万摇摇头，说早不敢了，而且吴邪自己也不喝。他有时候小脾气特别不好，饭难吃他都要和我甩脸子，苏万道。我看到苏万一脸傻乎乎的笑，真觉得他是没救了。于是挥手，告诉他我已经给他的导师打了电话，三天后让他去导师那里报道。
苏万被我的手段逼得没法，只好垂头丧气地拎着东西走了。我问他吴邪的一些习惯他也不说，告诉我这是对我冲动的惩罚。我摆手让他快滚，自己撩了门帘进去。
吴邪睡着的时候整个人特别柔软，这种感觉不会因为他的身形消瘦有任何改变，而是那种一看就十分好揉捏的状态。我坐到他床边抱了抱他，心底的蜜意缓缓上浮，忍不住在他脸上亲了亲。苏万说的没错，吴邪今天实在有点累，睡着的时候我甚至能听见他轻声打呼。我觉得这样亲密的状态实在太好，于是拉了拉他的被子，自己也钻了进去。回手抱住他的时候我好像听见他在呢喃，于是凑近了去听。
“小花……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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