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的起因是张海客接到一通电话。我已经不用手机很久了，因为并没有想要主动联系的人。之前卖雨仔参和腊肉的时候我都留的是门口小卖铺的公用电话，而且我精确计算了运输和交易中间会发生的意外，并且都找好了解决办法。不得不说这些年的疯癫行事还是给我留下点有用的技能的。那天我们正在吃饭，他来之前我雇了隔壁家的大婶给我做一日三餐，偶尔会有大婶请假我就要饿肚子的情况发生，但张海客来了之后这种事就没再发生过。我埋头吃他给我夹的鸡蛋，接着看他接起电话，神情沉重地嗯了一声。
“没关系，他们也都长大了，无所谓的事。”他边说着边随手摸了摸我的头，就好像闲来无事摸他们家宠物似的随意。我被他摸得一激灵，张海客就意识到我在想什么，随后忍不住笑了下。
“那好吧，我回去一趟，让他们等着。”
张海客放下电话，笑意盈盈地看着我。
“家里的小辈闹翻天了，我要回去一趟，你会在我离开的这段时间饿死吗？”
我点点头，说会，张海客更是忍俊不禁。
“你这个鼻子实在不好坐飞机，不然怎么样我都会带你回去的。你上次说喜欢的那家点心店我买了下来，离我家不远，我回来的时候给你带些回来好吗？”
他这种随意盘人家铺子的习惯和小花有得一拼。我心说有钱人都这样吗？真是无法想象的快乐。我认命地点了点头，被一盒点心收买。张海客看我吃完又收拾了碗筷，这就起程准备动身。
他什么也没拿，单是人走了。他说，他还是要回来的，现在交通这么发达，如果有可能他去趟香港再回来只是去街口买个菜的时间。我让他还是不要太赶了，我没事，饿了也会自己觅食。他离开之后屋子里突然就空荡荡了，留下的那些生活印记却还让我有些怅然。他走的那天晚上我有些失眠，在床上辗转反侧的时候，家里来了贼。
我的听力愈发好了，就好像是鼻子残疾带来的此消彼长。土楼的支架还是竹板结构，人走在上面多多少少有些吱呀声。我习惯了枕头下面备着我的大白狗腿，此时我摸出刀柄，习惯性的挽了个刀花，还没等我掀被子下床，突然被窗外伸出的胳膊勒住脖子。
“大徒弟，师父教你的没用东西你倒是记得清楚。”
我操了一声，抬手向身后砍去，结果还是被黑瞎子背着双手撅着按在床上。我翻着白眼，心说怎么这么倒霉，接着被人放开手脚。
“退化了啊，这种程度的偷袭都能被抓。”黑瞎子的墨镜在黑夜中反光，悠哉悠哉地在我的卧室里打量。我揉了揉胳膊，心说谁能想到贼会从外面爬墙进来。黑瞎子打量完了，开了屋里的灯，坐在我的床上拍拍身旁的位置。
“过来坐，让为师看看你瘦了没。”
我才不听他的，抱着胳膊赌气地坐到离他好远的地方。黑瞎子就嘻嘻嘻地笑，笑得神经兮兮。
“你来干什么？”我心说他来的还真是巧，刚好张海客出门，后来一想，不对，不会这么巧。
“你监视我？”
黑瞎子很无辜的耸耸肩，表示自己并没有。我心说鬼才信，对他怒目而视。
“他家族里的小辈看中他们族长夫人，要结婚。年轻人，恋爱自由嘛，他回去是多管闲事。”
我心说啥？什么族长夫人？接着下意识看看自己。
“别自作多情了哈！哑巴那边你不是都分手了。”黑瞎子道。“你走后张海客那厮特别地道地拿出祖训，给哑巴找了个适龄女子。你别以为他多善良，他心黑着呢。”
我哑然失笑，居然觉得这厮挺有趣。张海客在我背后搞什么小动作我是不管的，大概当初他们几个逼迫张海客放过我也是让他十分憋屈，这才适时地给他们族长添堵。黑瞎子大概是看出我并没有听进去他的话，啧了一声，走过来拎我的脖子。
“你是被那小贼灌了什么迷魂药了？怎么什么都听不进去？”
我让他放开我，四爪乱蹬地推开他。黑瞎子不满我的挣扎，圈着我紧紧把我锁在胸前。我拼力气是拼不过他的，接着就感觉他在我身上摸来摸去。
“别乱动，我的好徒弟。”黑瞎子在我耳边道。
“让师父摸摸你瘦了没。”
我刚想说你想知道看就行了摸什么，结果突然近距离看到他墨镜后的眼睛。那双眼睛不似我当初记忆中的神秘莫测，妖异得近乎摄人心魄，反而灰蒙蒙一片，像是个白内障患者。
“我怕再等下去来不及见你最后一面。”他嘿嘿笑了一下，在我额头上亲了亲。
“我想最后一眼看到的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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