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李悦陈的日记上写着,“假设我数的清的话,一个水分子由一个氧原子和两个氢原子组成,一个大海里面蕴含着多少个这样的水分子,大概化学就不会只有四十五分了。”
海浪涌向海岸线,一波一伏,远方是还没亮起的阴沉的半边天,迷蒙的海上狂风肆意,在李悦陈的耳边嗡嗡的响,纠缠住她的发丝,遮住了她的眼。
身旁的纸张一片空白,圆珠笔还在她的手心。
其实根本没有想好要说什么,也不知道语文同样很糟糕的自己可以写出怎么样的遗书。
白色的帆布鞋在沙滩上摆得整齐,白色的短袜也被叠的齐整,放进了鞋里。赤.裸的双脚沾上了黄色的沙粒,紧紧相靠,青筋若隐若现。
她抱着膝盖,坐在沙滩上。
除了海风的声音,其实还有别的声音。这里不只是她一个人,海鸟——如果她没有看错的话——在海的上空像喝醉了酒一样飞翔。
四周还有捡贝壳的小孩,尖叫声穿破了海风传入她的耳里。
她想的很清楚。等一下该如何做,走进海水,尽量不要挣扎,像做一场梦一样睡去。
可是手机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
她抱着自己的双腿,懊恼了起来。
不想去学校。
高中的学校里的学生像幼稚园的小孩,玩着百年不腻的排斥游戏,将她孤立在外。不管说什么,做什么,背后总有一个声音在质疑着,在低低的笑着。
不会有人理解,也没有人理会。
久而久之,学校不想去了。
电话是班主任打来的。
刚开始的时候,她很努力的在帮助李悦陈,把自己当成了能够解救被细菌感染的小孩的超人,让她加入班里的女生活动,鼓励她去参加各种社团比赛。
后来,一个人数远远超过正常范围的班级,老师应接无暇,也就逐渐地忘记了她。这是很正常的。
“李悦陈,你今天又不来学校,这已经是第几次了,如果你再这样的话,我也没有办法了。只好通知你的家长了。”
“嗯……”她不知道说什么,因为不管说什么,似乎都是不对的。
她想要继续看海。
老师的耐心看起来已经消磨殆尽,甚至已然浮躁。她可能真的尽力了,李悦陈明白,只是仍然觉得遗憾和失落。
就像看着海鸟醉酒的舞蹈,最终会消失的时候,她也会觉得失落,就是这种感觉。
天空终于亮了起来,风暖和了起来,冒着鸡皮疙瘩的肌肤开始舒缓起来,麻木的脸庞感受到了光线,不再冰冷。
太早了,暖暖的,她突然很想睡一觉。
记忆在这个时候毫无防备的跳出来。
手上拿着刚发下来的暑期实训,她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四周是女生兴奋的讨论声,班主任老师站在讲台上,声嘶力竭的对台下的学生说,“同学们,安静,听我说。”
大家对于这个突如其来的晴天霹雳十分的不满,差点将讲台桌都掀掉。
班主任早已做了安排,全班被分成了七组,若是没有李悦陈的话,正正好。而实际上,余出的一个人,毫无意外地落在了她的头上。
班主任皱着眉问:“还有哪个组要加人?”
终于安静了下来,当然也没有人回答。
班主任开始一个组一个组的问过去,李悦陈不知道她是故意的还是有意的。
这种时刻是尴尬的,没有一个组愿意接纳她,他们有强大的团队精神,对外来者有着强烈的抵抗,所以她很容易被排斥在外。
班主任开始询问她的意见:“李悦陈,你想加入哪一组?”
有一个同学立刻大声地说,“不要来我们这组啊,已经满人了!”有人在一旁附和着。有人干脆嬉笑了起来。
李悦陈望向那个说话的人,那人的眼神很快便转移开,连忙低下头。
“李悦陈?”班主任重复了一遍李悦陈的名字。
她其实有些不知所错。
“李悦陈?”
班主任的声音抬高了一点。其实完全没有这个必要,班级里已经够安静的了。
而在一阵好长好长的沉寂之后,班级里开始了窃窃私语。
你可以看到每个人都在讲话,但是却又不知道讲话的是哪一个人,每个人都可能都在议论你,都可能在暗地里说,瞧,那个人,其实是个神经病。
从手臂开始,海水开始蔓延,没过了她的胸膛,脖子,脸庞,最后夺走了她的呼吸。不再有氧气,不可以任意的呼吸,她将双手放开,光线穿过海平面,射入海底,照在她的身上。
被海水包围,有着说不清的轻松,身体里的腐败因子被释放了出来,不再压抑。
班主任还在讲话,她在讲台上喊着李悦陈的名字。
而李悦陈就在这样的时刻,跑出了教室,骑上单车,来到了这片海域。
白色单鞋还是安静地躺在沙滩上,暑期实训的本子也在,空白的遗书被海风吹走了。
李悦陈躺在沙滩上大口大口的喘气,渴望空气里的氧气,她知道,只有两个氧原子,她现在十分的渴望它们。
穿上白色的袜子,很快袜子也湿了。整个人也是湿漉漉的,她从海里走向陆地,小孩追逐着从她面前跑过,声音没有想象中的刺耳。
阳光变得多了。还是没有勇气。她抬起头,阳光铺满她的肌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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