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泽林都不敢用力划行了,他竖直撑起竹竿,将重心放在双腿双脚,努力稳住身形。
哗啦,哗啦啦!
木筏随海面起起伏伏,蔚蓝色的海水仿佛是人染上了风寒,表面涌现出许多块“鸡皮疙瘩”,并且不断颤动着,让一颗心脏悬空始终落不到实处。
当泽林适应了这种节奏后,却反而觉得莫名刺激。脚下在运动,剧烈地运动,并非是自己而是整个世界在相对于自己运动,这在陆地上是一辈子都无法体验到的感受!
他简直想怪叫几声来放飞自我的感情!
湖中妖精飞到“甲板”最前方,比少年更早地开口了。她所传唱歌谣类似于优美的精灵语,但又有些许不同,更为深远和缥缈,更贴近自然。
这次,歌声气势宏大、磅礴,就像是为海浪而生,为高空而生。在歌声中泽林有一种自己化作飞鱼、化作雄鹰的气概,那种囿于内心的情感得到了完全宣泄。
起风了。
哗啦!
海水激荡,直接涌起几层楼的高度,水沫如一粒粒珠玉般溅起,坠落,只留下很快就会破碎掉的虚幻气泡。
木筏在浪潮间若隐若现,仿佛穿行于莽莽森林,而湖中妖精如同船首女神像一般始终位于海浪之巅,在不屈与激扬的歌谣里为少年指明正确的方向。
不知不觉间,风缓缓平息,海面再次如同镜面般平整。
泽林盘腿坐在木筏上,擦了擦额头的汗水,长出了一口气。
夕阳垂下,宛若染料倾倒而出,染红了一大片海水。
湖中妖精落到少年肩头,两人一同欣赏起这幅色泽渐变的美景,那份热烈似火让后者不禁回想起了故乡的红叶,距离他踏上旅程已过了两月多。
现在是九月下旬,故乡的枫叶应该已经快要变红了吧。少年如此想道。
突然,几声清脆的鸣叫打断了他的思绪。泽林抬眼望去,正好看到三只古灵精怪的海豚从水面跃出,划过一道优美的弧迹,再次落入海中。
不知何时,白色的海鸽密集,有的还落在了木筏上,用短喙整理起自身的羽毛。
那三只海豚围绕木筏游动,精巧的背鳍破浪而行。
这是一场属于天空与大海的音乐会。
“接下来或许会撞到好运。”泽林撑起竹竿,缓慢推动着木筏前进,微笑着对妖精小姐说出渔民和水手们的迷信。
“快到陆地了。”
湖中妖精轻轻颔首。
的确,如此多的鸟类必须有觅食和落脚的地方,这证明他们距离陆地已经不远。
在三只海豚的送行中,在众多白鸟的簇拥下,两人乘坐小木筏缓缓行进,向着落日,向着那涂料般的火红海水。
妖精小姐再次开口,伴随着夕阳的余晖,吟唱出一首悠扬而凄美的歌曲。
跟在木筏后方的海鱼和海鸟越来越多了。
傍晚时分,在天色完全暗下来之前,泽林莉亚终于乘着五号木筏看见了不远处的海岸。
万千灯火点亮,从海上望去就像是一条光的长龙,从灯光底下传来嗡嗡嘈杂,偶尔响起几道特别洪亮的喊声,这就是“光龙”的脉动,文明的脉动。
“终于!”泽林撇下竹竿,握紧拳头,忍不住欢呼起来,“终于到了!”
如果不是考虑到木筏较为脆弱的话,他甚至还想原地起跳来表达自己的兴奋。
“人类的世界。”
湖中妖精望向不远处的那条“光龙”,火光衬映着她那翠色的眼眸,使其更为鲜艳,但里面包含着怎样的感情大概就只有本人知道了。
“莉亚。”泽林回过头,向妖精小姐伸出手。
“嗯。”湖中妖精探出小手,小手与少年的大手重叠在一起。
“我来了!”
少年朝着夜空,朝着不远处的陆地大喊。
湖中妖精坐在他的肩膀上,仰望着天上的那轮银月。
故事还在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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