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风里裹挟着花屑,消息飞遍了咸阳城。
面馆里的八方来客总会谈起这件事,何似听得多了,心里有了盘算。待得公子扶苏偶尔得空来到店里,她才起了头,就被对方噎了回来:
“不必。”
何似怎会甘心将打好的满腹草稿作废,凑到扶苏跟前嘀咕道:“公子难道不在意?”
扶苏沉吟不语。
何似毛遂自荐。扶苏的指尖敲在案几上,警告道:“孤自有安排,休得擅作主张。”
见她闷闷不乐,又温言道:
“你且安分做面便好。咦?”
只见原先放置各色调料的木架子已被撤换下去。扶苏环顾店内,三三两两的食客,或是大声吵嚷,或是喁喁私语,唯独各人手里均是忙忙地不停歇。
扶苏犹在不解,何似已端来一筐刚出炉的定面馍。馍底色白,正面圆形纹路有如金圈,中间似虎背,馍的背面又像是金菊绽放。且是麦香四溢惹人欢喜。
扶苏也不便过分讲究,接过一个便往口中送。何似拍了他的手:“公子别急。”
这馍只有九成熟,还得配着热汤煮得滚烫才行。
扶苏饶有兴致地随着她脚步。店内异香扑鼻,原来出自灶台上一大锅冒着热乎气的汤。这汤是由大块羊骨熬煮而成,汤汁清亮,却不闻其腥膻。
何似怕大秦长公子嫌弃庖厨腌臜,推着他的手臂要他老老实实在外头歇着。扶苏眼睛一动,心里像被什么揪了一把。
何似还在教扶苏把馍掰成蝇头小块。这定面膜用的是死面,特别瓷实,掰起来考究手劲。但也不可掰得太过琐细,掌勺师傅见了一碗面渣儿可没什么好脸色。
何似又比出三根手指,问扶苏选哪种吃法。分别是“干泡”“口汤”“水围城”。扶苏示意由她做主。她且观扶苏面色有滞,知他整日里需得烦心,便爽快地应了声好。
不消多时,馍已煮好。偌大的陶碗里冒出了尖,四周宽汤,馍白肉红佐以碧绿的水芹。色香俱美,诱出长公子的辘辘肠胃。一餐下来,春风回暖,身心也已舒展开来。
他自然也是知道这个围着他团团转的女子还存着旁的心思。
“不准。”
扶苏临走前轻轻戳了何似的额头,点破她的弯弯绕绕。
她待要再分辩,手心一沉,是他给的卷云纹漆盒。他柔声嘱咐:“涂上。”
是有益于伤口愈合的药膏。何似摩挲着手指,那些因为劈筋斩骨时留下的痕迹,酥酥麻麻得疼。
可是。
纵使明知公子不喜,她也得硬着头皮去。因为听说只有入了宫,才能吃上“真正”的黄米、酱羊肉、热汤和泡馍。
何似盯着手指出神,也被有心人看个正着。觉察到这道视线诡异,何似循着线索回看,眉头一皱。只是一个形迹猥琐的成年男子。
本着“进门都是客”的态度,何似恹恹地走过去请他付资下单。他却听什么入了迷。
“那些被选上的童女可了不得!穿丝缎,着丝履,每日不愁吃,美得很!”
另一个奚落道:“懂个屁!这些女娃是有家难归、有去难回。”
起先那个咥着馍道:“这话不敢说!瞧那些方士兴许真有几分本事,能去东海讨得仙丹!”
又被反驳:“不过是些鸡鸣狗盗之辈。”
谈论声音渐小,沉迷于偷听的何似与男子尴尬对视。那人犹豫着掏出两枚秦半两,要了一碗干泡。末了,觍着脸讨了一大碗汤,占得些许便宜。倒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何似并未放在心上。
她琢磨的是如何入宫。
显而易见,试图混入童女这条路行不通。漫说扶苏三令五申,单是黎姜这一关就过不去。黎姜是不信什么求药团众的,更不会任由眼前人跳入火坑。
进宫的突破口或许就在——
“好香——好饿——”
当真是瞌睡有人递枕头。何似兴冲冲地迎上,先被来者阴冷眼神“蛰”了一口,不由却步。
那人身材高大,这时却佝偻着伸向前方,殷切道:“公子慢着些,慢着些。”
声音尖细如一尾蛇。何似立刻认出是赵高。
赵高者,其母被刑僇,世世卑贱。秦王闻高强力,通于狱法,举以为中车府令。也就是管车的。但他最善逢迎献媚,既以巧言蒙蔽始皇,博得公子胡亥欢心,最终促使帝国倾覆。
胡亥已轻车熟路,先到后厨溜了一圈,然后扬着下巴吩咐何似准备。何似的动作才慢了半分,赵高已拉下脸来:“大胆婢子!还不快去!”
胡亥在一旁嬉笑,显然是很享受有人为他铺路。何似撇撇嘴,亥真为猪,平白给别人当了垫脚石。若干年后,赵高会把你从皇位上逼下来的喂。
腹诽归腹诽,她可不敢公然与沆瀣一气的二世祖&奸臣作对。再者她还想借机入宫,便使出浑身解数,端上种种饮馔。她倒想再给胡亥献献殷勤,奈何前头有个赵高,比保姆还要细致。且他盯得紧,一副母鸡护食的狠厉劲儿,让何似浑身发麻,也只好退到得远远的。
横竖她有一手厨艺,不怕逗不到胡亥。
入夏已有月余,淅沥沥的一场雨溅起路边泥,胡亥疯跑进来时已像个泥猴儿。何似惊讶问起怎么回事,胡亥得意道:“我又甩了他们!”
旁人罢了,何似才不信赵高舍得“丢弃”胡亥这块压舱石。她故意道:“公子还是去别处吧。要是被中车府令大人知道了,我可不好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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