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临燕同君子卿出城，在城外与夏蝶等人汇合。
夏蝶将玉盒交还给她时，她并未避开君子卿，神色自如地将天衣令放入了玉盒中。
“天衣之令，为何用玉盒封存？”君子卿问她。
“不是封存，只是放在其中罢了。”东临燕回望他，反问道，“怎么了？”
“天衣原是君家所有，令牌从未有置于玉盒之举。”他如此回道，而后不再言。
他们离后不久，京城便被封城。
东临燕思索一番，决定先去临近城池，再做打算。
只是，此次出行注定不易。
天下诸臣，以世家为底互相来往勾结，众人辗转流连，一路过了三个城池也未曾借得兵马，后来越发谨慎，不敢泄露了行踪。
京城的消息陆陆续续地传来，听闻是东烨率人逼宫，篡夺帝位。只是，让东临燕意想不到的是，这次竟然并非南宫家一家动作。南宫家、萧家和宋家竟是串通一气，只为让东烨篡位为王。
初听闻这消息时，东临燕良久未言。
她不知道京城中具体情况，但想来……自家母皇应当凶多吉少，她这里情况也不妙，趁着东烨有篡夺之罪，她必须先发制人。
过了几日，他们在明州安置，据城而守。
次日，东烨在京城称帝。
自此日，两分天下。
因为动荡，这个春节天下一片萧条。
明州之地并不富饶，东临燕也不是贪图享乐之人，这次春节自然没有大办。
入夜后，明城开始放烟花，她便站在门外看。
天空飘着细雪，烟花绽开的瞬间雪花便被淹没了，而后又在花光弱小的瞬间显露出踪迹，小小一点，纷纷扬扬。
她看了许久，回神之时方才察觉君子卿在她身侧。
他默然而立，垂眸间目光幽深，宛若一点陈墨，不见半点亮光。
“天冷了，回屋里吧。”见她回神，君子卿伸手握住她的手，然后开口说道。
东临燕回过头来，定定看了他一会儿，而后道：“启之，你怎么想的？”
“殿下说什么？”君子卿不知道是真不知还是故作不知，竟然如此反问她。
她不由笑了一下，只是笑里带了点浅淡的哀色，道：“目前的形势。”
君子卿看着她，没回话。
东临燕便反手也握住他的手，转过身往屋里走，一边走一边道：“启之想什么呢？这个时候了，什么话说出来也无妨。”
君子卿还是不说话。
其实他应该告诉东临燕，告诉这个他看着十多年的姑娘到如今已经走投无路了，她应该放弃，告诉他君家玺令在何处，那他们还可以安然脱身。
但是，他又不愿意说。
他隐隐地觉得，若是话说出口了，甚至是他有一句提起那君家玺令，就是明明白白将他的心思给暴露了。
东临燕到了屋里，在椅子上坐下，忽而看着他笑出了声，道：“春节辞旧迎新的好日子，你为何神色不虞？”
“殿下可想要回京城？”君子卿忽而反问她。
“想。”她顿了顿，又道，“也不想。”
想的是京城里的人，并非是权势，但是她又明白，她这般身份，除非死否则是逃不出这个怪圈。
要么是死路，要么是为王。
君子卿摸了摸她的发，轻声道：“别想了，时日不早，歇息吧。”
“启之上次也是这么同孤说的。”她又轻声笑起来，笑得眉眼弯弯，拉了拉她的手，孩子气般道，“要么你弯腰下来，要么坐着，别让孤昂着头看你。”
君子卿想了想，弯腰下来。
东临燕与他对视一会儿，然后道：“启之应当记得，孤很久之前同你说，若是盛世长安，我也愿俯首称臣。”
“我记得。”
“启之也说过，很早之前就说过，我不适合为帝。”她继续道。
君子卿默了一瞬，然后道：“我记得。”他发觉，东临燕已经未曾自称“孤”。
“我突然想起来的，年少时我好像说过喜欢启之。”她笑着道，“只是年纪太小了，后来我也忘了。”
君子卿原本是不记得的，但是她一说，他忽而又很清晰地记起来。
确实是有这回事的，他那个时候早就知道了以后会和她成婚，但是少年时尚且心思不定，满心意难平，便同她说：“殿下年纪还小，这般话是不能乱说的。”
他嗓音清冷，这般说起重话来是有些无情，那时东临燕便低下头，一言不发。
那时她还是个小姑娘，神情多无辜，但他也不过是个尚且心高气傲的少年，是不会管她心情的。
想到这，他又记起，若非是东倾天威逼利诱，后来动辄刑罚贬职磨去他傲气，他当年也不会那般厌恶她。
如今，看着眼前眉眼清秀的少女，他心里终究动摇了一分，低声道：“殿下现在还那般想么？”
“不那般想了。”东临燕摇了摇头，却忽而起身，在他嘴角轻吻了一下。
这一下，让君子卿愣住了。
他们从未有过亲近之举。
东临燕目光游离一下，回转的时候，看似神色随意地笑了笑，眯着眼问他：“启之讨厌我么？”
君子卿目光闪动，半晌才道：“启之从未厌恶长生。”
他平日用敬称为多，这般唤她长生之时也有，只是这次明显是不同的。
东临燕却忽而安静下来，敛了笑意，低垂着眉眼，静默了半晌。
君子卿想要直起腰来。
但动作刚起，东临燕又施力拉住了他。
“启之。”她抬眼看他，“我喜欢小孩子。”
顿了顿，她又补上一句：“我想要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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