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临燕将案子判在了钟南川身上。
但这次，钟家没闹，夏家也没闹。
知道消息后，南宫明泽正好在院子里遇见了刚回来的君子卿。
南宫明泽跟着他后头走了一段路，最后说：“君启之，殿下判的案子，你料到了吗？”
君子卿顿了动作，半晌后才回了头，淡淡道：“料到了，也没料到。”
“那你知道的吧？”南宫明泽微微侧头，手按在了腰间的剑上，“阿朱死了。”
君子卿点了点头，他这次干脆利落地说：“我料到了结果，没料到殿下会杀了阿朱。”
南宫明泽沉默了一会儿，“东烨这次棋差一招。”
“不一定。”君子卿摇了摇头，然后下意识看了一眼主院的方向，“至少，天衣在殿下手里他应当知晓了。”
这局棋只是互相试探，最后没有赢家。
“我在想，殿下终究还是殿下，我之前都是看走了眼。”南宫明泽无奈地笑了笑，然后说，“我们竟是都没有想到有让三人都心甘情愿的法子。阿朱情愿赴死，夏之妍甘愿让别的孩子做了嫡子，钟南川愿意看着阿朱去死。”
从一开始这就是东烨的计谋，用钟南川深爱的阿朱为棋子，妄图联合着翻了夏家，占了钟家的一席。
可惜，最好的棋子在一开始就被撤下了。
“你说是为什么呢？”南宫明泽笑了笑，心照不宣。
君子卿沉默着。
他们都知道为什么。
因为虎毒不食子，因为阿朱有个钟南川的孩子，因为她想要自己的孩子拥有最好。
他们都想着阿朱不会死，但东临燕就是让阿朱心甘情愿为孩子的未来让路。
多残忍又多慈悲的手段。
“我们都没有真正了解殿下。”
最后，南宫明泽这样说。
君子卿没有反驳。
他以为自己看到了一个慈悲的女子，看到一个宽容却平庸的储君，却没想到那人也可以是雷厉风行的帝女。
帝位之女，当君临天下。
当晚用膳的时候，东临燕的表现一如平常。
她依旧温和浅笑，笑得开了，杏眼眯起，如同没有接了那样一个案子。
没有看到有人试图权谋争夺，没有见过他们欲言又止。
桌上两个人心思复杂。
晚膳散后，东临燕的笑容才退了，淡淡看着众人将桌上的菜撤下去，一眼不发。
其实，刚刚用膳时，她一直想起那弱柳扶风的女子。
阿朱死前没有哭，她只是说：“我想再多看看孩子。”
她说：“他真的是我的宝贝，所以为了他，我什么都能做到。”
所以，她问她：“包括死吗？”
“包括死。”
那双盈盈秋水眸，让她觉得有些彻骨的冷。
太冷了。
她下过无数盘棋，终于到了今日。
伴着彻骨的冷，无法诉说的难，下着人命的棋。
东临燕回了屋子，一个人在空旷的屋里坐了很久。
然后，她开口：“方源。”
“在。”暗处的人回答她。
“查君家。”
她的语气淡淡的，说的时候，目光在窗外游离着。
入了秋了，外头在落叶，隐隐有些凉风。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用两年和两人成了婚，最后都是有名无实，貌合神离，同床异梦。
隐约让人觉得可笑。
“令是帝女下的。”
东烨听到这句，下意识抬头去看眼前的人。
眼前黑衣的男子却侧过头避开了他的打量，微微低垂眉眼，看着茶楼窗子外头，淡淡道：“果然，帝位之女。”
东烨皱了皱眉，说：“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有。”男子站起身，然后看着他，说：“帝将之术即为种。王爷，你缺的正是帝女殿**上的东西。”
“你之前可是说，帝女殿**上缺了本王身上的东西。”东烨并不恼怒，只是这样冷冷道。
“是，她没有野心。”他这样说，手指无意识地扣住桌角，“而你，没有耐心。”
东烨沉默了一下，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所以他问道：“现在呢？”
“她有了野心。”
庇护天下的野心，比任何野心都大。
男子勾着嘴角冷笑，说：“何等天真。”他顿了顿，又道：“王爷自己好自为之，近来尽量不要再找我了。”
“怎么？”
“容易被她发现。”他这样说，带上了那紫檀木的面具。
面具上露出一双凌厉眼眸，眼瞳黑若点漆。
东烨看着那黑衣的人离开，在座位上坐了好一会儿。
外头渐渐有了灯火，点亮了城池，一点一点的，渐渐变成了浩瀚的星海，映照着今夜的月辉。
今夜是残月，一抹月如同一道弯刀，锋锐逼人。
东烨想了想，开口唤道：“青叶。”
“奴才在。”他身后的人应了声。
青叶向来如同影子一般，让人全然无法在意，但东烨依然喜欢像这样将他唤出来。
他再次唤了一声：“青叶。”
“王爷请吩咐。”青叶恭敬地说。
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才道：“春竹怎么说？”
“回那位殿**边不太可能。”青叶低着头，顿了顿又道，“她如此说。”
“你觉得？”
“身为春竹，自然不可能。”青叶语气冷淡，“但若是要家要玉，则是不同的。”
“你安排吧。”东烨叹了口气，起身。
案子结了一个多月了，东临燕却一点其他表现也没有。
只是，不久前两人独处，她问他：“皇弟不曾对他人愧疚吗？”
“自然有。”他笑了笑，知晓她话中有话，便如此回道，“但是，成大事者从不拘小节。”
那清秀的帝女也轻轻笑了笑，然后问他：“何为小节？”
他说：“家国天下是为大，儿女情长是为小。”
她却是不笑了，淡淡对他说：“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男欢女爱，百岁人间，皆是大节。”
百岁人间，皆是大节。
无处是小。
那他的母亲，何必如此卑微呢？
他勾了勾嘴角，冷冷一笑，似是嘲讽似是悲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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