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故意把我扔进狼群里的,也请原谅我这个比喻。”
“非常故意。”
一个满脸疲态的侍应端着空托盘过来,收走了沾着啤酒泡沫的空玻璃杯,问他们还需不需要别的东西,亚历克斯摇摇头。
“我应该发一封电报回家。玛莎很想念你。”亚历克斯看了哈利一眼,“我们都想念你。”
“大家都还好吗?”
“听听你在说什么,哈利,‘大家都还好吗’,像个五十六岁的遗产律师。是的,谢谢,大家都很好。莱拉嫁给了一个牙医,假如你不幸需要根管手术,可以打电话给她。乔治还在RAF,定期飞柏林,好像打了一场仗还不够似的,还想接着打第二场。爸爸不太高兴,但也不能怎么样。我比较不幸,他控制不了他的长子和长女,只好来监管我,你知道爸爸是怎样的,感谢上帝我今年终于离开了康沃尔。哈利,你还没有谈过你自己,这不公平。”
“我相信我在过去的一小时里都在谈自己,你的朋友们应该去做审讯官。”
“你可以从‘车驶出门外’说起。”亚历克斯抬手把侍应叫回来,那个可怜人现在看起来更累了,“两杯茶,假如你们供应茶的话,我们应该会在这里待很久。”
他们确实在那里待了很久。八月,“海雀和三叉戟”营业到晚上九点。他们回去的时候建筑物的阴影已经拖得很长,继而在迟来的暮色中彻底融在一起。门房看见的他们的时候大声招呼说“晚上好,卢瓦索先生,普鲁登斯先生”,与其说是礼节,不如说是警告:我记得住你们什么时候出去,和谁出去,所以最好小心。
亚历克斯的房间在哈利楼上,只要没有人在开醉醺醺的派对,或者演奏饱受折磨的小提琴,哈利能听见他的朋友在楼上走动的声音,陈旧的木板发出干涩的嘎吱声。这个靠近楼梯的二楼房间是个噪音收集箱,能清楚听见楼梯上最谨慎的脚步声和最轻的谈话。巴里有一次试图带两个姑娘进来,哈利不得不听了四十分钟恼怒的争执,一度还有玻璃摔碎的声音。哈利自己极少参与这类小型冒险,主要是因为他没有受到邀请,他几乎不认识任何人,然而其他人似乎早就互相认识,没有什么比这更让他觉得自己是个局外人了。
降临节前的深夜,有人砰砰地敲他的门。哈利当时正在读维吉尔,说是片段,但也有超过十页,而且他不得不慢吞吞地翻字典。一开始他没有理会敲门声,因为时不时会有喝醉的学生找错房间,或者在楼梯上唱歌。然而敲门声没有停下,外面的人似乎打定主意要进来。哈利随手把钢笔夹进字典里,起身开门。
“晚上好。”亚历克斯不待邀请就走了进来,关上门。
“你喝醉了。”哈利指出。
“一点。”
“你不能一直这样,你知道的。”
“一直怎样?”亚历克斯扯掉领结,他还穿着晚宴礼服,哈利能闻到他身上雪茄的味道,应该是别人的,亚历克斯并不抽雪茄。
“喝醉。”哈利回到写字台边,翻开字典,“而且你的房间在楼上。”
“也许我更喜欢你的房间。”
“美中不足的是有人会半夜来敲门。”钢笔有点漏,必须用一个特定的角度握着才不会把墨水滴到纸上,哈利心不在焉地蹭掉沾到手指上的黑色墨水,“你去哪里了?”
没有回答。亚历克斯在他床上睡着了,压皱了的襟花落在枕头边。哈利犹豫了一会,站起来,替他的朋友盖上了毛毯。离天亮还有漫长的七小时,他今晚也许真的能把这段枯燥晦涩的长诗读完了。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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