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掐着鼻梁，逼着自己集中精神。车窗外是与往常截然相反的陌生景物，四周空旷僻静，只有几栋烂尾楼立在那里，砂砾和碎石越来越多，轮胎碾过去会发出‘滋啦滋啦’的声响。
“Peter，这是哪里？”夏绵又大声问了一遍。
Peter缓缓从后视镜里抬起头，对上夏绵警惕的目光：“对不起夏先生，我也是替人办事。”
突然，埋伏在暗处的四五名大汉从车子四面围了过来，‘砰’地拉开车门，拽住夏绵的胳膊，将他往车外拉扯。
“放开！”他后背抵着车座，脚上不遗余力地踹上向他袭来的手臂。
“FUCK！”挨了一脚的大汉，对同伙使了个眼色。下一刻，四名蒙着脸的男人窜入车中，靠着蛮力将夏绵扯了出来。
Peter有些着急地开口：“别挣扎了夏先生。”
夏绵借力冲出车门，把外套留在了那些人手上，他则直直跑向立在墙角的铁管，捞在手中，像一把武士刀一样对准那些人。他警觉地观察着每个人的动作，任谁敢上前一步，他就会毫不留情地把铁管抡向那人的太阳穴。
“都给我让开！”他挥舞着铁管向前走，人群自动往后退了几步。
“你们动作快点，这件事不能出差错。”Peter扒着车窗，从驾驶室露出颗秃顶的脑袋，喊道：“是想现在被他打死，还是想被祝先生打死。”
几人面面相觑，Peter的话好像给了他们一剂定心丸，五人再也顾不上夏绵的威胁，都齐齐向他冲了过去。
夏绵暗道不好，电光火石间，铁管抡向其中一人，被他用手臂挡住，其余四个就乘机夺了他的武器，一拳打在了肚子上，一拳打在了脸上，发出两声闷响。
铁管当啷落地，被人踢远。
没了铁管，又挨了两拳的夏绵，被逼无奈只好往墙角退。
他跟秦强学的那些招式对付一两个人还勉强可以，一时间要和这些体型彪悍的选手硬碰硬，实在难以招架，没挣脱两下就被人制服了。
胶条封住了嘴，脸上在争斗的过程中擦破了皮，额角流下的血顺着眉骨往下滴，模糊了半边视野。
情况不能再糟了。
两个人夹着夏绵的胳膊，给他拖进了旁边废弃的烂尾楼里。另外两个人拿着绳子，动作利落地将他的手与身后的水泥柱绑在一起。
被夏绵踹了一脚的男人，拍了两下胳膊上的灰，一副大功告成的样子蹲在了夏绵面前。男人皱着眉上下打量着夏绵，似乎在思考着什么，最后他从夏绵手腕上扯下来一支手表，对同伙使了个眼神，就带着人洋洋洒洒地离开了。
烂尾楼里有些阴冷，即便是在L城这样艳阳高照的城市，也有阳光照不到的阴暗角落。偶有风吹过，凉气卷着阵阵砂砾从夏绵的脚脖处呼啸而过，背后的水泥柱也很凉，丝丝寒意顺着皮肤渗入夏绵四肢百骸。
这些人大费周章绑了人，就为了让他在这里吹凉风？
夏绵想到男人最后拿走的黑色腕表，眉间缓缓皱成一个川字，他奋力挣脱了两下手臂，又泄气地靠回柱子。
——祝戎，你要小心啊。
夏绵望着远处渐起的风沙，心里反复默念道。
*
‘叮铃——’
祝戎正坐在书房办公，听见门铃响，便放下手中的事情，起身去楼下开门。
他下意识瞥了眼客厅的挂钟，时针指向下午六点十五分，小朋友刚下班的时间。
推开门后，门外并没有站着他心心念念的小朋友。
祝戎看向脚下，门口的台阶上放着块突兀的手表，男士腕表，全黑色，低调又精致款式，表盘的玻璃明显裂开了两道，在光下折射出不一样的线条。
他上前拿起手表，一眼就认出了它的主人是谁，这就是他当初买给夏绵的那块手表。
五指收拢，将手表紧紧攥在手中，本来就有裂痕的玻璃，因为他手上的力气裂得更加严重了，就像是分叉的树枝在表盘上疯狂生长。
他保持着握拳的姿势把手垂在体侧，抬头环视着四周，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人物。祝戎退回屋后，打了一通电话：“秦强，确定一下夏绵的位置。”
低沉的声音回荡在客厅，细听之下，还藏着呼吸不稳的颤音。
......
夏绵手脚被缚，嘴上粘着胶条，双眼却死盯着烂尾楼入口的地方，目光如炬。额头上的伤口不知什么时候停止了流血，随着时间的流逝，伤口处干涸出一块黑红色的血渍。
疾风喧嚣而起，轮胎摩擦砂砾的声音渐渐逼近。
“夏绵！”
祝戎下了车，就直勾勾地朝夏绵的方向奔去。一向注重仪表的祝老板此刻再也顾不上什么得体，头发被风吹得有些凌乱，衣服皱起了难看的褶子，奔跑的步伐迫切而坚定。
“我来了。”他喘着粗气，几户半跪在夏绵面前，先撕开嘴上的胶带，又麻利地解开脚腕处的绳结。
“祝戎，你快走，事情不太对。”嘴上的胶带一被撕开，夏绵就匆忙提醒道：“他们的目标压根就不是我！”
“我知道，你别动。”祝戎平静地回答道。他拿出随身携带的小匕首，在夏绵两手之间用力地挑了两刀，麻绳这才翻开花边，慢慢断裂。
“祝......”夏绵的手刚获得自由，下一秒，他就被一个温暖的怀抱束缚住了。
“太好了，你还活着。”
他听到祝戎气息不稳地说出这句话。鼻息很重，胸腔沉浮间，悉数洒在他的颈间；他闻到祝戎身上清冽的香气，呼吸间，带出阵阵安心。
砂砾被轮胎碾压的声音越来越多，左一道右一道，像是蜘蛛结下密实的网。随之而来的，便是更多的脚步声，杂乱而浩大。
“情况不太妙，我们被包围了。”秦强边警惕地扫视着周围的情况，边向祝戎汇报，“大概有五十来号人......还有枪。”
祝戎攥紧夏绵还没太大知觉的手，问：“相信我么？”
“信。”夏绵肯定点头。
他揉了揉夏绵的头，笑了下：“我带你回家。”
声音喑哑而低沉，像一首谱不完、唱不尽的温柔乐章。
——回家这个词儿真好啊，我带你回家，我们回家，回我们的家。
夏绵的眸子里闪烁着天边落日熔金的光亮，他稳稳地回握住祝戎的手：“好，我们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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