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我道是谁呢？这不是如雷贯耳的谢程箫公子吗？”
来者话里藏针。谢程箫无言望过去，出声之人乃是个不曾谋过面的中年侠客，应不甚有名。
那人继续讥道：“鄙人之前没看清楚，还以为陵江门这次选派的是大弟子谢谨，没想到竟又是谢程箫公子啊。”
话毕，众人便议论开来。
“真是那个谢程箫啊！”
“怎么又是他？”
“四年前若非谢谨公子谦让，也轮不到谢程箫上场吧。”
“你知道什么，谢程箫那是何等人才！我要是谢之松，只怕都要把陵江门拱手相送了。”
这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能传到谢之松和谢程箫耳中。
谢之松佯咳两声，对方才悻悻闭嘴。但他面上难掩不豫之色，给身后的谢程箫递了个眼神，继续默默喝酒。
谢程箫连忙起身解释道：“谢谨师兄乃我门大弟子，本无意缺席，奈何门中事务繁多分//身乏术，故托晚辈代为出战。希望各位前辈切莫因某一家之事坏了论武的兴致。”
“兴致？”不知又是谁怪声道，“你来了才是真真坏了兴致！”言语间虽醉意甚浓，却不像失口而言。
谢程箫闻言一惊，他本以为只要礼数周到，便不会再有人挑事，竟没想到会遇上如此紧咬不放的人。那人一边说一边起身径直走到谢程箫面前，张口就是酒气熏天：“谢公子，你还不明白吗？只要你往演武台上一站，这‘论武’还有什么意思？”
若论习武，谢程箫的确天赋过人。哪怕晚入门稍晚了些，却也能不到三年即成了门中翘楚。如非他素来行事低调，甚少在外人面前展露武学，不然早该名扬四域了。直至四年前那次群英论武会上，年仅十五岁的他连挑三十二门未尝一败，一举拿下了武冠之名，众人方才知晓武林中还有他这样一位少年高手。而那次，不仅他自己声名大噪，连带没落二十余年的陵江门都得以重获靖武盟所赐的漱剑席。
是以在座众人陷入了沉默。
一者，四年前谢程箫虽是夺了冠，但也伤了不少人的面子，而他今年若是还能夺冠，那输给他的各大门派世家干脆闭门大吉好了。再者，这“群英论武”办了二十年，表面上虽未言明，实际上已是中原各大世家门派彰显实力、收卖人情的渠道，总不能让陵江门这样的没落小户一而再再而三的拔头筹。
“谢公子乃是百里挑一的少年才俊，此事毋庸置疑。只不过，代人参战似是有些不合规矩……”一位老者搁了酒杯，捋须说道，操着浓浓的西岐口音，着了身黑底红边绣金鸡报春的长袍，面色也是如那衣上的鸡腹一般红润，虽是须发皆白但精神矍铄，身边数名童子俱是同样打扮，只是少了锦鸡纹样。
“长春翁说的不错。”又是个一身灰袍，头戴儒巾，书生模样的年轻侠士起身道，“不如，还是请谢门主让谢谨公子亲自来一趟吧。”一句话引来四座附和连连。
“规矩？！”孟施施终是压不住火气，暴跳起身，“我可不知道‘群英论武’什么时候有了这么一条规矩！”又伸出玉指，指了指灰袍书生和席间另外两个年轻人道，“你，他，还有他，皆是四年前败在本姑娘手下的，这次不也来了吗？是不是也得让你们——还有我，都立刻回家啊？”
灰袍书生哑口无言，剩下两个被指出的人一时挂不住面子，将酒杯往桌上一摔，竟愤而离席。
那酒疯子见状哼笑两声，挖苦道：“孟大小姐真是好修养啊！”又扫了一眼座中众人，“‘天下’若是被这般毛头小鬼赢去了，岂非是天大的笑话！”
本是一句玩笑似的醉话，却道出了众人的心思，附和之声变本加厉，潮涌而来。
魏叔明刚差了下人去安抚那两名离开的年轻人，转头又见堂上乱作一团，而大庄主魏伯毅竟还稳坐在席中，端着酒杯看好戏。
“呵，好一群孬种。”
忽地，一个年轻声音从门口传来：“就算他谢程箫退出论武，武冠之名又轮得到你们头上吗？”
来者便是那紫衣少年。只见他嘴角微扬，昂首睥睨，一张俊脸上带着毫不收敛的鄙夷，不疾不徐地朝谢程箫等人走来。那柄不离手的银扇在掌中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一双狭长的凤眼亦始终紧紧盯着谢程箫。
谢程箫知其不是中原人士，可在座却有不少自己不敢轻慢的中原武林前辈，便也不好随意搭话。又觉被对方盯得有些不自在，便默默低下了头。
紫衣人见谢程箫避开自己，神情一动，似是有些愠色。他瞟了眼旁边的酒疯子，迁怒道：“你这杂碎，不消他动手，本座半招就能让你滚出这山庄。”
酒疯子当下便气得脸色一阵红白，大骂道：“狂徒！真真狂徒！……既如此，在下就不奉陪了！”说罢便大步出了商羊堂。
酒疯子走后没多久，谢之松便以水土不服为由提前告退，还招呼走了小弟子阿真和其余随行侍从，回转鸣玉阁的客房休息了。只留下谢程箫与二庄主魏叔明一同安抚颇有微词的江湖中人。不过经此一闹，筵席自也无法尽兴，只差没有不欢而散了。
但直到筵席散场，谢程箫都没再见到那个紫色身影——其间他本想找机会道谢，却又被诸多琐事耽搁，定睛再看时，大堂里竟已没有对方半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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