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半开玩笑一半认真。
女老师们都哈哈笑着说:“有好吃的就行,坐哪无所谓”。
组长老婆和几个“厨子”把菜往桌上端。
这些菜都是在厨房那个小铁锅里炖出来,炒出来的。
饭桌中间一盘主菜是红烧肉;四周围着其他小菜,干豆腐炒尖椒啦,韭菜炒豆芽啦,煎鸡蛋啦,还有一大碗西红柿紫菜汤,热气腾腾的摆满了桌子。
炕上地下菜品都一样。
女老师们是真的饿了,而且不喝酒,每个人端着饭碗吃口饭夹口菜,你一筷子她一筷子,很快菜盘见底,再划拉几下就光盘,可是手里的碗中饭还有一半,并且肚子还没饱呀。
她们不禁往炕上看,炕上的男老师们碰碰杯,劝几句,说说话,抿一口,然后伸筷子夹点菜,吧嗒吃了。
他们吃的文明客气。
他们的每样菜只少了一个小坑。
这时有女汉子冲炕上嚷着:“你们那么多菜呢,给我们一盘呗”。
炕沿儿的人纷纷扭过头来,炕里的伸长了脖子,他们惊讶地说:“你们这帮女的太能造了”。
炕上的挑理说:“我们菜哪里多了?都一样的,就说你们能吃就得了”。
女汉子不服气地说:“我们人多,你们数数”。
小杨子果然伸出指头一个一个点,然后助阵:“女的比男的多好几个呢”。
炕上的大度地说:“得得,拿去”,一盘炒豆芽伸下来,赶紧有人接过去放圆桌中间,但是几筷子又光,红梅一筷子没伸呢。
接着一盘炒鸡蛋下来了;干豆腐尖椒下来了;最后索性是红烧肉。
他们终于开窍了:“这个也拿去吧!不就惦记这盘吗”。
女老师哈哈大笑着把红烧肉造光了。
炕上有人嘟囔:“这帮老娘们太能吃了。谁能养得起”?。
女汉子们回击说:“吃几口菜就养不起了?”。
她们终于吃饱了,终于放下了碗筷,坐那里和炕上的斗嘴。
小杨子跟着起哄,女汉子怼她:“小丫头片子别跟着瞎吵吵”。
学姐挨着红梅坐,她在桌下勾勾红梅的手,两个人起身从背对背间蹭了出去。
她俩来到外面,很劲儿呼吸几口新鲜空气。
组长家的菜园种满了蔬菜,韭菜碧绿一畦,香葱茂盛几垄,还有打好的田垄黑黝黝的,里面酝酿着新芽。
南边篱笆处一棵杏树正满枝粉白。红梅不觉走过去。她招手叫学姐,学姐摆摆手回屋了。
红梅站在花下,沐浴着杏花的香芬,这香幽可算驱赶了组长家的臭脚丫子味了。
正午的阳光晒着她的背暖暖的,她解开那件粉红色夹克的拉链,脱下来搭在胳膊上,这样她的上衣就是一件淡黄色小格子衬衫了。
阳光的斑驳洒在她身上,她仰起脸晒着,嗅着。
组长家在一条小道边,小道蜿蜒着串联起很多院落,密密麻麻围在他家四周。
有的院落是高墙大院,露出红瓦顶;有的是柴门泥墙,一座茅屋掩映在花丛后,春天把这片民宅打扮得生机盎然。
屋里人还在喧嚷,热烈地讨论着,有时传出一阵哄笑,那肯定有人在讲段子。
她只想等他们出来一同回学校就完了。
她就安然地在外面待着。
漫无目的地放眼望去,一眼瞥见在不远处的一家门口站着一个青年男子。
他好像也站了好久了。
那里的花阴遮了他半身,他的目光就肆无忌惮地看过来。
而被她发现了使他一慌。
迟疑了一下往她这边走。
她掉过目光不看他,直到他在对面站住了才又看向他。
他在向她笑,像是对她很熟,她觉得也挺眼熟,像是在哪里见过,但又一时想不起。
他高高的,瘦瘦的,全身都是肌肉那种瘦,瘦削黝黑的脸一副风吹雨打出来的样子。
剑眉下一双不大不小的长眼闪闪发亮,他的嘴唇丰满润泽,正露出洁白的牙齿微笑着,每要微笑先是牵动一下嘴角,才露出牙齿变成灿烂笑容,那样子看上去很腼腆。
他看着红梅搜索着记忆的眼神,提醒她说:“章老师你是终点记录。我在终点盯撞线学生”。
她暗暗说:“没注意呀”。
但她说:“那你在这儿干嘛呢?”。
他很认真地说:“我叫林森,我是分校的,去年师范毕业的”。
然后他回答红梅的问题:“我们午饭在一位同事家吃的,我吃完了,出来透透气”。
他这个态度在她看来很搞笑。
她像听完个小品似的抿嘴一笑。
他捕捉到了,脸上有点窘。
她说:“我们在组长家”。她指指身后的那座院落。
他点点头说:“我们离这不远”。
他似乎在等她的问题,但她没话了。
他俩杵在彼此面前都不吱声了。
她用余光看见他穿了件牛子外套,白花花的,不是款式那种白,是年头太久了那种白。
裤子大约是黑色运动裤,她没注意看。
她心想这人够黑的。
蓦然到心头一个英语单词black“布莱克”(黑)她心想什么林森,叫布莱克得了。
她在心里给他起了个绰号。
想到神不知鬼不觉地捉弄了他,她又不禁一笑。
这又令他一呆。扫了她一眼,有些不知所措了。
他留着一头卷发。发梢又卷又蓬,像顶着满头刨花。
这头卷发在女人头上很漂亮,在男子头上显得痞气,与他青涩的神态不相符。
他打破尴尬,问:“章老师你每天怎么上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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