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颜思索道：“何止小孩子是这样，我跟我爸差不多也是这样。上回他来的时候，气氛都要冷出冰来了，没曾想，这回他生病了，反倒是态度比之前柔和了。”
“西颜，你仔细着点。”房语道：“老话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得着一时的好，不算什么好。你别忘了，你还有后妈和妹妹，不要什么事情都一个人担着。”
西颜点头：“我知道了。”望了一眼时间，说道：“我明儿个还得上班，就先挂了，等你回来，咱们再彻夜长谈。”
“秉烛夜谈。”
“巴山夜话。”
“同床联话。”
“安得促席，说彼平生。”
“何足道哉。”
说罢，两个人都格朗朗地笑了起来，像是两股喷珠溅玉的泉水。笑了一会，西颜脸上的笑意尚浓，房语脸上的笑意也没有淡去，却同时说了拜拜，挂了视频通话。
手机屏幕在一瞬间就只剩下通话记录进了眼帘。
西颜握着手机，望向寒紫的天空，几朵淡云拂过，两三颗星子微微闪烁，她不甚清晰地听到重病之人辗转反侧、不得入睡或者是哀哀叹息、痛苦呻吟之声。
医院里的生死属于平常之事。西颜从未如此贴切地感受到，与死亡相邻是怎样的凄切。有很多老人在这所病院死去，也有很多婴儿在这所病院里诞生。死亡连接着心生，像是阴间传说中的半步多，不知其姓名，不知其住所，不知来处，不知归处。
西颜回病房以后，没有继续看书，而是躺在便携式的床上假寐。这床是专供病人家属休息用的。西颜睡不惯，但是也勉强算是一个栖息之地。
她脑袋里想着一些事情，一忽儿是关于自己和杨之初的，一忽儿是关于乔柔和乔婆婆的，一会儿是关于陈母与陈西颜的，一忽儿是自己与陈父，一忽儿是何瑭与房语，像是连串闪着光芒的火花，在她的脑海里造就出一个火树银花的世界。
西颜想，她还没有想到徐泽斐，在这一刻，她又想到了徐泽斐，像是祖父悖论。
如此昏昏沉沉，捱过了几个小时，就见天光亮了。
在她起身洗漱后没多久，陈父也醒了。她问要不要给他去打些粥？陈父还没做决定，陈母就来了。手里提了两个方便袋，装着粥和包子。
西颜将就着吃了点，回家换了衣服，再乘车去上班。
虽然从医院折回家再上班，着实费了一番功夫，但是因为起来得早，所以，公司大楼里来得人还是比较少。
西颜才到电梯门口，就看到了杨之初的身影。
“不进来吗？”杨之初按着开门键。
西颜抬脚走进去，杨之初旋即按了关门键。一整个电梯厢中只剩下了她们两个人。
西颜探看了一眼，五楼和八楼的指示灯的光灼灼地亮着，像是两小簇火苗。
“陈叔叔怎么样了？”杨之初打破沉静。
“啊。”西颜反应过来，回答说：“都挺好的，今天早上值班医生过来说，过两天就能动手术了。”言罢，她就有些后悔了，直接说还行就行了，昨天说了那样的话，今日还喋喋不休。
杨之初道：“那就好。”噔，到五楼了。杨之初又道：“等叔叔手术过后，跟我哥吃个饭吧。”
西颜讶异道：“为什么？”电梯门应声而开。
杨之初眼睛瞧向她，问道：“到了，你不出去么？”
“当然要出去了。”西颜手里挽着包，跨出去，转身皱着眉，向杨之初道：“可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杨之初再一次按了关门键，说道：“等吃饭的时候，我会给你答案的。”
西颜就眼睁睁地看着电梯门在她的眼前合上了。她不知道的是在电梯门合上的之后的一瞬间，杨之初倒退几步依靠在厢壁上，像是提起来的精神全部都散了。她完全没有预料到会在电梯看到陈西颜。她想着早点来，还能避开陈西颜，毕竟昨天两人相谈不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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