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西颜弹了一下烟灰，说道：“自然是我去说。”
陈母点点头，道：“你去说会好一点。”她叹道：“若是他...”
西颜看不得陈母这副哀哀戚戚的模样，就打断了她的话：“你先回去。”陈母依言去了，西颜就给主编打了电话，而后又给沈因因、老林与小潘发了信息，之后去找相关的医生。
她在彗星之前听闻过有一位同事的父亲也得过这个病，后来手术、住院，就接回家调养了。想来也不是什么大病，只是，伤筋动骨也需要白天，身体里长了癌细胞，不知何时才能调理好。
电话接通了。西颜立刻调整表情，笑道：“赵医生，你好啊。我是陈西颜。”
西颜再次走进自己的公寓，心上如同坠着一块巨石。
陈父敏锐地察觉到陈母已经将实情告知了西颜，他抬眼看向陈母，陈母默默地低下头，好像是默认一般。
西颜瞄一眼他俩的神色，当即清楚了。
陈悦颜见西颜进门，不明所以，看着她，却没说话。西颜顾自解释道：“下午我跟爸妈出去一趟，你在家待着。”
陈悦颜刚想问为什么，但一想到方才父母亲和姐姐的疾言厉色，就讷讷地应了。她发了好大的一通脾气，心里过意不去，嘴上又不好意思说抱歉、对不起之类的话。
在中式家庭里，父母罕有对孩子说抱歉的时候，棍棒底下出孝子，不打不成人诸如此类的理论深入人心，相对的，孩子也很少会对父母亲说抱歉，这就相当于豫让的众人国士，你以众人待我，我便只当众人对你，你若以国士待我，我便以国士对你。
陈家习惯于无声的关心，无声地感谢以及无声的抱歉。
西颜看了一眼陈悦颜，心道，若是让她也知道了，少不得又添一椿心思，罢了，早些将病治好了，就行了。
西颜在沙发上稍微坐了一会，陈悦颜坐在离她两步远的沙发边上，陈父亲则坐的更远了。父女三人像是陌生人一般坐着，言语刺痛内脏，而那疼痛的感觉犹然在心里发出痛楚之声，需要时间来将这种声音慢慢地遮住。
陈母在厨房里洗着碗，哗哗的流水声充斥着这一间小小的公寓。
到医院之时，是下午两点多钟。肿瘤科的患者不算多。陈父陈母在走廊里等着，西颜挂过号就与他们在肿瘤科的问诊室门口会合。
西颜在C市都是一个人，结交的朋友也不少，可少有的是能嘘寒问暖、雪中送碳的。因此，她很是注意自己的身体健康，根据不同的节气和温度，调整自己的穿衣，每个月定时地去健身房锻炼身体，但凡公司有体检活动她都会参加，并且每一年三月份都会主动去献血，不是因为她多么乐于助人，而是因为她想确认自己的身体健康无误。
人过了三十岁以后，身体的健康状况就像是二次函数到了顶点以后，顺着那曲线向下滑了，有的人是缓缓地向下，有的则是一泻而下。西颜属于前者，在她的小心照看下，身体还算不错。
因之，医院对她来说是陌生的，却又是熟悉的。当她的鼻尖嗅到消毒水的味道，就情不自禁地想到各种冰冷冷的、泛着金属光泽的手术用具在不锈钢盘子里，当啷啷，不知是救人性命，还是索人性命。
她倚靠在墙壁边上，心里胡思乱想着，就听到护士在喊：“37号。”
西颜随即领着陈父陈母进了问诊室。她冲着赵医生一笑，看着陈母扶着陈父坐下，说道：“麻烦你了。”
赵医生唯唯摇头，亦笑道：“职责所在。”脸上难掩疲惫之色。
西颜看着赵医生左不过三十岁出头的年纪，比自己老成稳重很多。还是两年前，在彗星做的那一本杂志主编一时兴起，要做一个行业精英主题的专题。西颜当时心想，这样的专题都做烂了。
而坚持异性是第一生产力的主编，给西颜颁布了这个任务。
西颜食君之禄，也惟有忠君之事，硬着头皮把这桩差事给接下了。到了今日西颜还记得那主编设置了许多条件什么年龄能超过三十周岁，年薪要多少万，有什么车，什么房，就像是在给机器设置参数。
西颜只能向各个行业不同的朋友求助，就有一个做图书编辑的朋友推荐了赵医生，但是谁知这位赵医生淡泊名利，根本不愿意参加。就在西颜三顾茅庐而无果之后，赵医生主动提议要跟她吃一顿饭。
也是在那次晚餐过后，西颜不由地佩服其这个人，二十六岁博士毕业，就在C市一院工作，参与了好几项医用系统的编程工作。说话做事还是如此地稳重体贴，这样的人若是仅仅用作专题素材就太可惜了。
于是乎，赵医生成了西颜通讯录中的一名。
记得当日赵医生说：“有什么事儿都可以来找我。”又微笑道：“当然，我不希望你是因为生什么病才来找我的。”
这次听到父亲生病的消息，陈西颜第一反应就是要打电话向赵医生咨询情况。
这一厢赵医生还在询问陈父各种情况，细致入微，而西颜站着一旁听着，直到赵医生说安排床位的话时，忽然遭到了陈父陈母的强烈拒绝。
陈父说：“我们想着在老家那里可能不是太专业，会不会误诊，就到C市来检查一下看看，若是真的，我们就回去治了。大城市的医疗费用肯定比我们老家那里贵不少，更何况我们回去还有医疗卡能用，在这儿怕是用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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