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林兰兰用纸巾揩拭眼角泪水，似嗔似怒地横了西颜一眼。西颜给了一个淡泊的笑容，像是笑不由衷。
林兰兰哽咽道：“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总觉得如果这种事情发生在我身上，我肯定承受不来，但是于姐却能笑着去面对。”
西颜不禁想起了那一位没有跟她一起工作过几天的女生，萧潇。倘若她可以在咨文继续打拼，未必不能走到于姐的位子，但是她选择了家庭，放弃了向上继续攀爬的动力。
若是有一天，她也面临着这样的抉择，她会怎么做呢。这个问题在十年前她会思考，五年前她也会去考虑，可是对于现在的她来说，这样样的抉择并不是问题了。
西颜又抽了两张纸，给林兰兰，细声说道：“我陪你去看看于姐吧。你赶紧把泪水给查一查，免得于姐看到难过。”
林兰兰虽则心中哀哀戚戚，但也不是个任性的，就听从西颜所言，迅速将眼泪擦干了。
西颜到林兰兰的部门时，一眼就看到十来个人围着于姐的位置，说着话，一会儿声音嘈嘈切切，一会儿抽泣不止。
西颜心下顿时有些许惊讶，她没想到，公司里竟然这么有人情味儿了。在她看来，公司的职场斗争几近于古罗马的斗兽场，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近似于古代宫廷斗争，跟红顶白、拜高踩低，不在话下。
她捏了捏手里的巧克力，想到大概是于姐的个人魅力。治下以严，行事整饬，也许当时没有察觉，但是如今个个都是怀着感激之情在和于姐说离别的话语。
西颜走到近处，才瞧见杨之初也在那儿。杨之初向西颜投去一瞥，似笑还笑。旁边一个女生未语泪先流，战栗着说道：“我们会去看你的。”
于姐如同家中长姐似的慈爱和睦地看着女生：“谢谢你，小谢。往后要更加仔细一点，不要再犯错误了。有什么问题要多向前辈请教，不要闭口不言，别人又不是你肚里的蛔虫，是不会知道你的所思所想的。但是只要你肯去问，我想，她们一定是很愿意教你的。”
旁边的同事们也随声应和说：“对啊。”
被称作小谢的女生点头如捣蒜：“是，于姐。我知道了，我一定不会辜负你的期望。”
于姐笑了一笑，像是对她充满了期待。她的目光猝然瞧向了西颜，眉宇间闪过一丝不解，随即而逝，她望向西颜说道：“陈编也来了。”
其余众人的目光也投向了西颜。
西颜绽开一个淡淡的笑容，冲着于姐点了点头。
于姐说：“陈编是听说了我的事情了吧？”
西颜不可置否，说道：“是啊，过来看看你。”于姐面色尚好，只是难掩几分憔悴，在眉梢眼角处淤积着沉重的忧郁之色。书上说一个人的生命状态如何，会通过她的脸表现出来，果然是对的。
于姐目光一晃，就看到了在西颜身后的林兰兰，佯装怒道：“是你这小妮子去告诉陈编的，害得她白白担心。要不是身上没力气了，看我不训你一个钟头。”她与陈西颜本就是点头之交，谈不上多深的感情，林兰兰告诉她或者不告诉，都与她没什么关系。若是林兰兰不告知，那么她顶多就是公司内部公告上一个辞职的职员而已，而今她心里想的只有承蒙盛情，过来看顾。
说这两句话，也是想开个玩笑，不至于让气氛如此凄迷。
林兰兰自然能领会她的意思，随即配合她做了个鬼脸，惹得众人是笑也不是，哭也不是，真真是哭笑不得了。
西颜一壁走近，一壁说道：“我看于姐面色不错，想来定能够战胜病魔。”
于姐明知她是宽慰之语，却也做出一副相信的样子，她侧首看了一眼杨之初，说道：“瞧瞧，陈编跟你说的话儿一模一样，两个人莫不是约好了的？”
正所谓说者无心，听着有意。于姐不知道她们之间的牵绊，就随口说出了这么一句打趣的话，谁知这两人心中各有一番心思，杨之初似乎害羞了，含笑朝于姐说：“我瞧你精神这么好，约着什么时候再回来上班，罗先生亲口说的，你回来位子不变，薪水不变，都给你留着。”
于姐笑了一下，这笑容里面包含这千种不可言说的情绪，像是在绝望的时候看到了一束光芒，但是那神情并不是只有希望二字，还有历尽劫波的疲惫不堪和对眼前景象的不敢置信。
行业变化向来是日新月异的，尤其是做媒体的，一天赶不上趟，就比别人短了一大截。假使她侥幸能够回来，也无什么可能再回到原来的位置了。
但是有罗先生这句话在，于姐觉得这些年的辛苦没有白费，不是跟了一个没人性的资本家。
她笑靥如花地说道：“替我多谢谢罗先生，可惜我明天就不来了，否则一定要跟他吃顿饭的。”
杨之初道：“不必如此，有什么话，亲自跟罗先生说罢。罗先生今晚预备在奥古斯都请贤伉俪吃一顿饭呢。”
于姐没有勉强而是点头说好。
西颜站在一边，看她们两个人有来有往的，并不觉得被冷落，而是在想那个依偎在她身边，想要一口烟都需过问的女孩子何时能八面玲珑到她都望之莫及了。
她转念有想了想，也对，杨之初能走到今天的位置，说她不靠家里的关系，她自己怕是都不会相信，但是若说她只是靠家里的关系，西颜想，没有一个人会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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