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徐泽斐已然不知。西颜微微叹息，她的手轻轻的抚过徐泽斐的鬓角，有一点潮湿，约莫是汗水的缘故。
她盯着徐泽斐看了半晌，心里出奇的平静，就好像阴雨天的江面上溅起了水光点点，但是在日头冬出的时候出现了平静的画面。
西颜付了帐，这顿饭原该她请的。
徐泽斐门锁的密码她记得很清楚，因为那是她的生日。从徐泽斐搬进来的第一天起，门锁密码就是如此，到现在也没有换过。
西颜轻车熟路地倒了热水，舀了两勺蜂蜜，俟蜂蜜水能够入口，就扶着徐泽斐喝了。
在此期间，她端详着徐泽斐，这么些日子以来，徐泽斐不是那种会拈花惹草之人，是一个出了门和谁聚会都会跟西颜报备的人。但是最近这些日子，却有了疏漏。说起来，西颜也是有察觉的，只是她不敢相信，因而就轻轻放过了。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她与徐泽斐做不成一世夫妻，是早早埋下的线索，做不成长久伴侣，是今生的缘分不成。若是只当朋友的话，就太可惜了。
为了这一份心情，她宁愿舍弃掉对徐泽斐的诸多感情。
于是乎，西颜看着徐泽斐在灯光下显得柔和动人的面容，轻声喟叹道：“徐泽斐，再见了。”
再见，多谢你这么长时间来，对我的照顾，可是很抱歉的是，我无法以同等的感情馈赠给你。
想到这里，西颜也不由地鼻尖微酸，纤细的眉毛垂下来，衬着两行珠泪，缓缓滑落。泪水在她的手背上留下了豆子大的印子，但因为她皮肤深白，灯光又亮，看起来，不甚清楚。
扶徐泽斐饮过蜂蜜水，替他掖上被子，西颜就拎着包走了出去。带上门，转身离去。在电梯门前，她站住了脚步，一时之间，心绪难平。
西颜没有问清徐泽斐的心，究竟是为了她好，让她保全颜面，还是出于自身的考虑，才说出了分手这种话。她固然该问个明白，可她心里知道，越往真相深处去挖掘，最终自己能得到的也只有遍体鳞伤。
她不想一身伤痕地去对抗这个世界的不公与嘲弄。
西颜揩拭眼角的泪水，对着电梯门倒映出来的人影，娇娆地笑了一笑，好似百花齐放，莺燕纷飞。她心道，我就该是这样的。
就在这个时候，电梯到了。她步伐稳健地走进去，十数年来，她皆是这么做的，再伤心、再难过，也要给自己一个笑容，告诉自己不要明天，马上都会好的。
徐泽斐醒来之际，已经是第二日早上的十点三十七分钟。他的酒量原来没有那么差，在他的记忆里保存着他与西颜最后的对话，他模模糊糊的记得当时他跟西颜摊牌了，西颜还没有明确地摆出自己的态度。
可是他心里不舒服，就一杯接着一杯，喝下了很多酒，渐渐就不省人事了。此时，他看了看身上半盖着的薄被以及桌子上摆放的玻璃杯子，他旋即明白过来，自己喝断片了，而且是陈西颜送自己回来的。
徐泽斐懊丧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发现头发也是乱糟糟的，虽然称不上是蓬头垢面，但是也相差无几了。他看到手机有信心提示，心想定然是陈西颜发过来的信息，或者未接电话，喜上心头，他掇过来一看，是经纪人和编辑的信息，都在问他图书再版的策划会为什么还没有过来。
这时，徐泽斐才回忆起自己前天被告知今天有一个会议，就是在早上酒店，显然，他已迟到一个半小时了，并且在会议结束之前是无法赶到的。
徐泽斐又翻了翻信息，而后诚实地回复了经纪人。徐泽斐原来的经纪人换了，换成了现在的李哥，为人教条，不似前一个喜欢开玩笑，风趣而幽默。徐泽斐视他如学生时代的教导主任，一想起其尊荣，不禁战战兢兢。
好在经纪人很快回信息说，没有什么大事情，等到下午再去也行。
徐泽斐思索片刻，说道自己中午就过去。那边的人没有回复，在这种情况下，徐泽斐就把它当作了默许，遂起身洗漱收拾。
过了几分钟，张望手机一回，没人再发信息。最重要的是西颜，他希望西颜能再给他一次机会，可他再无颜面去说这样的话。
徐泽斐失落地开车去出版社。
西颜昨夜从徐泽斐的公寓出来以后，一个人漫无目的在街上走着，望着皎皎月色，玉宇澄清，思及夏目漱石的那一句今晚月色真美，不自觉地觉得心上黯然。
徐泽斐曾经对她说过，天下月色三分，而她独占三分。
较为年轻些的西颜眉宇间尚且没有今日今日的惆怅，那时的她巧然一笑，说道：“钱钟书的句子？”
徐泽斐道：“啊，被猜出来了。”
西颜心道，和徐泽斐在一起也有过快乐舒心的时候，可不知道为什么在经年日久的相处之中，他们就把那些快乐都扔进了时光之河里，不再捞起来了。
又孑然一身了。西颜的高跟鞋鞋跟在地上哒哒，像是在敲击着地面。编钟，也是玎玎地出声儿。击筑不晓得是什么声音。是咚咚咚还是轰轰轰呢。
西颜想着，她一时找不出答案，就好像任性地答应徐泽斐地追求，不知不觉地过了这些年，究竟是福是祸，都如今都不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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