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这剩下的便是食腐肉的秃鹫。寻着一点点气味，掘地三尺也会把暗藏的蛛丝马迹给揪出来，好似一根瓜蔓牵出一藤瓜。
西颜背靠着车，不自觉地想要吸一根烟，望了望远处的人，还是把这股瘾按下了。她问小潘说道：“你何时进公司的？”
小潘不期防西颜忽然提问，如实回答说：“是今年三月份的那一期进的。”
西颜轻眄向他：“几个月了，也不该是不知道规矩的人。”
小潘瞪大眼睛，看住西颜。
西颜说道：“你与刚才那位姓金的记者应该不是第一次见面吧。”她口气像是在询问小潘，但是神色与言辞都已经泄露了她的肯定。
老林立刻感觉到事情不对，望向小潘。若是西颜说的属实，此事非同小可。
西颜悠悠然地说：“金记者我见过几回，他不是那种会随意搭话的。此前几回见面，他都是点头打个招呼就走了。”她美目凝向小潘：“可是这回他无缘无故地说了这么几段话。看到老林以后就噤声走了。”
“你告诉我，问题在哪儿？”
小潘喏喏不敢言，他抬着眼，像是在乞求什么。
西颜的目光不再停留在他的身上，而是放到远处：“你将事情细细说来，说不定，你不会被辞退。工作很难找的，尤其还是在咨文这样的行业龙头企业。”
小潘思及旧日找工作的辛苦，痛楚的神色乍然浮上面容，而后，在一瞬间，一个念头闪过，西颜心细如发，就凭着他与金记者来往几句话，就判定他有失责之咎。他不禁背后发凉。
“从我开始跟这篇报道，他就联系我了，说是只要一有消息通知他就好了。照片之类的素材不需要我给，都是各凭本事。”
小潘垂着头，目光落到地上，鼻尖还若有似无地飘着烧卖的气味。他就这样垂首许久，才听到西颜说：“以后不许了。他给你什么好处，都还了，有什么联系，都断了。”
小潘恍然抬起头。
西颜叹气，说道：“小潘，你还年轻，刚工作，若是此刻就被人挂上出卖旧主的名号，往后，你在行业里怎么混啊？”
小潘听着，将将有热泪盈眶的冲动，他念叨着：“西颜姐。”
西颜勉力撑起一个笑容，装作无事的样子，好像在安慰他一般，说道：“好好做人，好好做事。以后他能给你的，你自己也能挣到，还有可能挣得比他还多。”
小潘听进去了她话，少年的情绪来得快，去得快，刚才还仿佛秋风中的落叶，这时就仿佛春风中茁壮生长的植物，等待着开花。
西颜照旧倚着车，转顾向老林问道：“有烟么？”
老林摇首笑着说：“没有。”他接着道：“从前蹲夜的时候总是抽烟，回去以后家里闺女都不敢近身，生怕熏着她，就戒了。”老林方才见西颜一番敲打，不追根究底，却将威逼利诱与怀柔政策化为一体，像是八卦掌一般来对付小潘，心里也是叹服。
西颜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表示理解说：“这几天，家里的事情比较多。想抽了。”
小潘道：“我来的时候看到路口有24小时便利店，那儿肯定有，我去给你买。西颜姐，你要哪一个牌子的？”
西颜笑道：“不必，这儿还有事情要忙呢。”
小潘一边跑着一边说道：“这儿事情还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呢。”往着路口的便利店去了。
西颜心忖道，到底是年轻。
老林比小潘老成稳重许多。他看着小潘一径跑开的身影，问道：“还没听你说过，你家里怎样呢？”
说到家人，西颜却无法做到老林那般和颜悦色。她目光垂落，手指头无意识地叩击着车辆的外壳，声音轻，像是啄木鸟在用利嘴敲击树木。
须臾，西颜莞尔道：“家里父母都在，还有一个小妹，上高三了，明年高考。”
老林叹道：“高三生啊，你父母很费心吧？”
西颜道：“当然。”说罢，就不说话了，像是在回忆有关父母和妹妹的事情。但是，对她而言，没有什么好想的。
陈悦颜才是他们的心肝宝贝儿，他们的眼珠子，他们心尖儿上的肉，至于自己囫囵地活过这一生，孑然一身，也不须要对谁有一个交代。
老林见她一时不说话，也沉默下来。
蹲夜是最难受的，顶着寒风，在人家门口如同兽一般。也不知过了多久，小潘像是得到了什么消息狂奔过来，喘息不定，眼睛左顾右盼，低声让老林快去中心东门。
西颜和老林一听，马上会意。
老林故作淡定地去了东门。西颜扶着弓腰弯身、气喘吁吁的小潘，问道：“怎地去了这么久？”
小潘扬着脸笑道：“在便利店挑了一会儿，后面有一个人声音和某明星相似，我小心地没去看他，担心引起他的怀疑。”他从口袋里拿出工作牌，说道：“幸好我今晚把工作牌放到口袋里了，不然就被发觉了。”
小潘喘了喘气，喝了一口水：“我尾随着他到了路口，就看着他朝这儿来了，换一条路，来告诉你们。”他道：“如果带着摄影机就好了，正好是一个独家。”
西颜心道，即便拍到他去便利店又怎样，还不许明星去便利店了。他们这次来，一是为了看看明星之子入院的情况，二则也是为了找一找这桩明星离婚案子的其他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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