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海面上吹来的热风带着水的咸湿，扑打在方小泽燥热的皮肤上，带来一阵舒适的凉意。可惜这凉意就像是荷叶上的露珠，微一倾斜就立即滚落消失不见。
方小泽靠着阳台的雕花栏杆，一口气喝干手上拿着的一杯果酒，入喉的冰凉无法消除几天来累积的烦躁感。
南半球海岸的夏夜有漂亮的星空跟开着新年派对灯光炽炽的大花园，衣着亮丽的男士跟小姐们随着音乐翩翩起舞。方小泽看见他爸爸正搂着一个金发美女，跳得起劲；而他的哥哥们则是优雅地捧着酒，跟客人们讨论今年的市场走向。
这就是他们家的过年方式。
千里迢迢飞到这么远的地方，连口饺子都吃不到，家人周旋于客人之间，忙得彼此说句话的时间都没有。
何必呢？
忽地有些想念某个清晨跑步的瘦削背影。
在方家帮佣的人照例每年都要留下几个看房子，过年时就围在一起乐呵呵地吃一顿年夜饭，苏满留在那里倒不会过一个冷清的新年。不过方小泽仍然担心苏满刚到方家，跟方家的人还不熟识，便打电话跟老管家说了，大年夜的时候要做好饺子，叫苏满一起吃。
他吃了饺子了吗？
有开心地跟大家一起过年吗？
站在冷清清的阳台，楼下花园里喧嚣的派对仿佛是另一个世界，方小泽努力想象了一下另一端的热闹光景，心里有点酸酸的。
要不打个电话回去吧？
方小泽张开紧闭的双眼，掏出手机，紧张地深呼吸了一下。
拜年而已，拜个年而已，我要跟老管家拜个年而已……
电话嘟嘟地响，方小泽紧张得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喂，您好，这里是方家。”
电话的那一头是老管家万年不变的彬彬有礼。
方小泽松了口气，跟老管家拜了年。
“新年好。”
老管家声音有些开心，问方小泽在那边吃不吃得下饭。方小泽敷衍了几句，开始结结巴巴地问起家里面的其他人。
老管家一个个说了，他们在一起吃了年夜饭，叫小少爷不用担心。
方小泽结巴得更厉害了，老管家在电话的那端疑惑。
“小少爷你到底要说什么？”
“就、就是、我、那个、那个新来的……”
“哦！那个苏满吗？小少爷请等一下，我去叫他。”
“哦……啊？不是啊！！！！”方小泽脱口大叫，可惜老管家已经听不到，径自走远了去叫苏满接电话。
方小泽独自一人拿着手机，紧张得手心出了汗。
谁说要跟苏满讲电话了！谁要跟他讲话！凭什么他不给我打电话，凭什么我先给他打电话！
方小泽乱七八糟地想着，脸颊开始发热，头开始晕。刚刚的果酒喝得太快，现在酒气上涌，有些微醺了。
花园里的璀璨灯光渐渐模糊成一片在他眼皮上跳动，客人们的欢声笑语逐渐远去，糊成一团嗡嗡声。只剩下电话里电波微微的嘶嘶声，像一条长而深的通道里流动着风。风贴着地面穿行，随时会带来某个人的脚步声。
“喂。”
方小泽的心脏快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了。
“喂？”
头好晕，好困，想睡觉。
“方小泽？”
“恩……”
方小泽抽抽鼻子，应了一声。
“……”
“……”
两人陷入沉默，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方小泽这时才想起，自己跟苏满竟然是从未好好说过话。在学校的时候他不敢跟一脸冷淡的苏满搭话；被绑架后他更不想理苏满这个绑架犯，只是吵吵闹闹；后来苏满到他家，又恢复成在学校的样子，似乎他俩从来没亲近过。
他跟苏满到底是什么关系？
亲近吗？疏远吗？
打个电话都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真是尴尬。
两人一时默默无言，却也不挂下电话。
花园忽地爆发出一阵欢呼，接着是相互祝贺声，方小泽才晓得十二点到了，新的一天。
“新年好”三个字就这么自然地说出口了。
苏满也只是淡淡回了一声“恩”。
“你们在守岁吗？”
“守岁？昨晚我早早就睡了，别人也许有吧。”
昨晚？方小泽这才想起时差，一下子有些发闷，苏满连电话也没给他打一个。亲近过后的疏远，是很伤人的。
不得不说酒精的作用是巨大的。昏头昏脑的，方小泽吐出了一句：“我后悔让你来我家工作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好像是在等待方小泽再说些什么。不过方小泽耗着，就是不开口。
楼下大花园里闹腾得厉害，空气中飘浮着葡萄酒的芳香，方家二少喊他弟弟下来喝酒，方小泽不理他，保持手机贴着耳朵的姿势不动。
末了方小泽听到一声轻轻的叹息，苏满说：“我不会辞职的。”
方小泽顿时额头爆青筋，正想狠狠挂掉电话的时候又听到一句话——
“下次一起吃饺子吧。”
说罢苏满挂了电话，剩下发愣的方小泽站在阳台吹海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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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想多写点
可是我肚子饿到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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