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傅倾竹来了澜州?
还在南边租了苑子住下来。
阿青瞅了瞅昨日拿回来的空酒壶,还悠悠放在老陈的脚边。老陈还在回味中,连空瓶子都舍不得扔掉。
阿青想了想,拂袖起身。
腊月二十五,澜州城中处处张灯结彩,火树银花。
枝头白雪簌簌落了下来,似是银装素裹里垂下的流苏一般。
阿青寻到那个采药工口中说的苑落。
苑中的灯火还亮着,透过花苑镂空的装饰墙,依稀映出苑中人影来。
她在想要不要敲门。
手举就在半空中,一直没有搁下,她在想,傅倾竹还记不记得她都难说。
犹疑之际,忽然听到身侧的脚步声。
“阿青姑娘?”她认得傅倾竹的声音,和上次在酒庄时一样,温文尔雅,很好听。
她转过身来,“傅倾竹。”
傅倾竹轻声一笑:“真是你。”
旁人会叫他傅公子,少东家,傅老板,她开口就叫他傅倾竹。
阿青也不隐瞒:“酒庄的掌柜说你在这里,我是特意来寻你的。”
“雪下大了,进屋说。”他收了伞,伸手推开苑子。
阿青便跟在他身后。
院子的前苑不大,下着雪,两人就从一侧的走廊绕过,去到厅中。
进了屋,傅倾竹将外袍取下,挂在晾衣处,屋内点着碳暖,暖洋洋的,像春日里一般。桌上瓷壶里有水,瓷壶下有火,瓷壶里倒出的水便是热的。
傅倾竹翻开杯子,斟了一杯热水,递给她:“天凉,喝口热水暖暖身。”
阿青接过,水杯捧在手心,暖暖的,暖意顺着肌肤透到心里。
她轻抿了一口,又道:“我是来道谢的,你把那两壶桂花酒让给我了,老陈喜欢得很。”
“老陈?”傅倾竹想了想:“早前说的那个朋友?”
“嗯。老陈只喝桂花酒。”阿青转眸看他。
他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好看,指尖上还有弯弯的半月牙。
傅倾竹也端起水杯,送到唇瓣前,又停了下来:“是掌柜说你每隔半月就会来买酒,还只买桂花酒。”言罢,抿了一口,又顺手放下,笑道:“两壶桂花酒而已,不打紧。”
阿青的目光才从他的指尖收回:“傅倾竹,你会在澜州待多久?”
傅倾竹微怔,应道:“家中有批药材出了问题,看样子,是要留在这里过年了。”
她点了点头。
……
翌日,她又来。
傅倾竹身旁的小厮见了她,礼貌问道:“姑娘是来寻少东家的吗?”
是。
“阿青姑娘?”傅倾竹意外。
只是再看见她手上拎着的两个酒壶,便也算不得诧异了。
“你昨日说除了桂花酒,你旁的也饮。桂花酒是没了,掌柜说还有两壶陈年的桃花酒,我拿来还你的。”阿青将酒壶放在桌上。
老陈说,礼尚往来。
她是一根明事理的竹子,可不想因为两户酒就欠一个商人的人情。
老陈说过,同商人算账只会越算越算不清。
她要趁这账能算清前算完。
“陈年桃花酒?”傅倾竹放下手中纸笔,轻声道:“桂花酒五钱一壶,桃花酒十钱一壶,陈年的桃花酒要五十钱,你这两壶就是一百钱。你拿一百钱还我十钱?”
阿青奈何笑了笑:“利息。”
傅倾竹拢了拢眉头,又道:“十倍的利息就是高利贷,官府追责会下狱的。傅家在平阳郡遵纪守法,岂能因为我的缘故蒙羞。”
老陈说的不假,同商人算账果然只会越算越不清。
阿青看了看这两壶陈年桃花酒,只得重新拎了回去,“那我去找掌柜换两壶五钱的酒来。”
傅倾竹低眉,笑意隐在眼底。
……
带到晌午过后,她果然拎了两壶旁的酒来。
“五钱一壶,两壶一共十钱。”端端正正放在他面前。
傅倾竹就笑盈盈看她:“阿青……”
不是唤的阿青姑娘,而是阿青。
她觉得他唤“阿青”的时候,果真更好听些。
所以他说一人饮不完两壶,酒又是她买的,正好一起时,有人想也不想就答应了。
阿青第一次喝酒,简直呛得不行。
她实在想不通老陈为什么好酒,还不如水好喝。
傅倾竹又给她斟了浅浅一口:“酒能暖人心,适当饮些是好的。”
酒能暖人心?
几杯下肚,阿青饮得晕晕乎乎的。
难怪她不喜欢喝酒,竹子都是空心的,酒哪能暖得了?
头一次,她有些羡慕老陈,是实木啊。
她没有心。
她托腮看着眼前晃晃悠悠的傅倾竹,她也想有颗心。
***
翌日醒来,阿青习惯性拔了拔脚。
平日,到了夜晚她都是变回竹子扎进土里吸收养分的,醒来前就拔拔脚,将脚从土里□□。
这是一根青竹起床前伸懒腰的方式。
就像老陈抖叶子是一样的。
抖叶子是树灵类最舒服的伸懒腰方式,她却不敢,她就这么几片叶子,敝帚自珍,不像人家老陈,九牛一毛似的,权当挠痒痒了。
阿青这次拔脚,却是拔出了被子。
她骤然警醒。
她竟然不在土里。
草木离了土壤的那种不踏实,瞬间涌入心间,她从床上惊坐起,才见这是一间整洁干净的房间,房间里有茶香的味道。
她才想起昨夜是在同傅倾竹一道喝酒。
她早前没喝过酒,喝了不多几口就醉了,似是还同傅倾竹说了好些话。
再后来的事,她就记不得。
她该不会,变回了一根竹子吧!
阿青一个激灵,遂又想起自己醒来的时候也不是竹子,那就应当没有变回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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