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如水，东荒依然草木繁盛。那些移花草混杂在林木间，悄悄地生长着，已经及膝。
折丹触碰过一株移花草的顶端，放眼望去，心底发寒：“你种这么多移花草，届时灵力被吸去，东荒的生灵还如何存活？”
司幽不以为意：“他们的死活与我何干。我倒是还担心这灵力不够用……”他见折丹的表情，又忽而笑了，“区区几个野灵小妖罢了，你当然不知道，那年神族出动了多少天兵神将来剿灭夸父族。夸父族的族人有什么错呢，仅仅是想在遍地光明中求得一席之地，却不得应允。日光灼烧着他们的生命，神族却沉浸在三界至高地位的尊崇中，无暇分得一星半点关心给他们……”
“可东荒是无辜的，”折丹打断他。
“哪一个不是无辜的呢，凭什么夸父族就要成为神族的祭品？”司幽反问他，“归根结底，是东荒这些东西太弱了而已，他们活该被当成养料。哦，对了，他们不仅弱，还愚蠢。你冒险提醒那个迎阳花妖，结果如何呢，她转头就向我出卖了你。他日移花草吸干她的灵力，便是她自己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
折丹仍然不肯退让：“那其他的呢，他们应该知道这些事，应该知道自己被擅自剥夺了生存的机会，用来供养其他毫不相干的生命……”
“你又在推己及人了，”司幽笑道，他轻轻拉起折丹的手，带他去看更多的地方，那些角落无一例外都有着移花草的痕迹，“他们在这里生存了太久，眼光囿于此处，没有长进了。既然你不相信，我便给你个机会。”
“半日，”司幽松开折丹，“我给你半日时间，你尽可以去告诉东荒的这些精灵妖怪，我所做的事。到时且看结果如何。”
折丹定定地看他，神色并无欣喜，声音沉沉：“结果不会有任何改变。即便他们想反抗，对你来说镇压也是轻而易举。东荒与外隔绝，你做什么，都手到擒来。”
司幽坦然承认：“不错。他们知道或者不知道，都不影响什么。”
折丹转身要走，司幽却喊了他一声，在幽静的草木间听来有几分肃厉：“你还是要去么。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事事跟我作对……”
“因为你做的都是错的，”折丹立住了，没有回头。雪白的衣角挂在亭亭的移花草上，看来有些疏离萧然。
“我确实有些孤独，造你出来本意也是与我作伴，聊以慰藉。我不想真的动手毁了你。”司幽低声道，听来满是寂寥，对折丹而言，却尽是威胁。
见折丹没有动，司幽又道：“不要去做白费力气的事了。就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吧。往后听话，我不会再让你吃苦头。”
折丹仍旧未回头。他背对着司幽，面无表情，眼眸里一点倒映的月芒寒冷锋利：“我第一次见到光的时候，觉得它很美丽。我想长久地呆在日光下，尽管它并不喜欢我。东荒的这些生灵也没有见过光，也许也会被日光灼烧，但若因为如此，就要蒙蔽自己这世间并不存在那么美丽的东西，岂不是太可悲了么。无论是谁，都有选择的机会，我选择了在我眼里正确的事，无论结果是什么，并不会后悔。”
司幽没再说什么，立在萋萋草木中，看折丹径自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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