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长的锁链垂下来，末端缚在折丹的手腕上，吊着他的双臂。他跪在地上，头微微垂着，像一只被迫展翼的大鸟。牢笼四周依然漆黑一片，折丹陷入了一个有光的梦里。
也是如此境地，他身被束缚，满身痛楚，周遭却明亮无比。明晞站在他面前，漠然地垂着眼，还有几分不耐。折丹仰头看他，分明离得极近，却好像两人之间隔了天堑，不可逾越。
“我把一样东西给了你，却不记得是什么了，”折丹听见自己这样说道。
“若是记得，又如何，”明晞冷冷地道。
“我……”好似说一句话便要用尽全身力气，折丹喘了一口气，再要说话时，却早已忘了自己原本想说什么，只因为明晞的话，一时茫然起来。
明晞没有再与他说话，身影立在那里，渐渐的便隐没在光明里，再不可见。折丹独自徒留在黑暗中，猝然睁开眼，满耳只听闻到自己乱如擂鼓的心跳声。
有一束月光漏进来，随后司幽踱步进来了。
司幽弯下腰，把折丹耳边一缕头发撩到了他背后。狐狸在他怀里不安地动了动，随后跳到了地上。
折丹仰脸看他，目光中有些惶然。司幽手指端着他的下巴，低头要吻下去，但折丹把头偏过去，躲开了。
司幽嘴角提了提：“躲什么。我想要你时，你拼了命地跟我反抗。那小妖怪糟蹋你，你倒是还帮他骗我。”
折丹脸色发白，嘴唇也没有血色，他声音有些哑：“你要如何？”
司幽悠悠地道：“雷鞭刑罚不好受吧，每一日都要挨打，每一日都是新的痛苦。我见你这般其实有些心疼。但你总不领情……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我好好教你风月之事，只不过要叫那小妖怪看见……”
“你又知道什么叫做礼义廉耻么，”折丹打断他。
司幽也不生气，直起身来：“那便算了。身为神殿的祭司，屡教不改，冥顽不灵，处死吧。”
狐狸连着退了好几步，又跑上前用爪子扯司幽的衣裳下摆，却被呵斥了一声：“出去。”它原地转了几圈，接着如离弦之箭一般跑出去了。
虞照影离去了。折丹挣动了下锁链，终于有了明显的怒气：“你是故意的。你明明知道，虞照影是明晞的朋友……”
司幽坦然地承认，手心笼出光芒来，帮折丹疗伤：“我猜那小妖怪会来救你。我忍他很久了，他这一来，就别想再回去。只是我总觉得你来动手会好一些，你若愿意，我便允你百年的自由。若是不愿意，我只好亲自来动手，也算帮你报他落魂阵中袖手之仇。”
自由是莫大的诱惑。对折丹来说，他甚至没有机会想象过，那到底意味着什么。
“好好想想，”司幽大笑起来，“今天就不打你了……那小妖怪闯进来之前，你都有作出选择的时间。”
老扶桑带回来一棵仙草，明晞惊讶极了，不知自己随便说的那个地方竟真的有仙草。他诚心地对老扶桑道了谢，又主动提出要为老扶桑去做他爱吃的鱼。
“难得你有良心，”老扶桑甚是欣慰，“我这一趟累得很，先去歇着，你慢慢做着。”
明晞应了一声，拿了竿子去门口的河水里钓鱼。竿子刚甩下去，狐狸不知从哪蹿出来，化作了人形，虞照影气喘吁吁，一把揪得明晞站起来：“折丹要死了……”
明晞惊得扔了竿子，听完虞照影说的缘由，没有说话。
虞照影见他这样，又叹了口气，“折丹受了几日的苦刑，又惹怒了神君，我也是一时着急想到你，才会跑出来。其实你去了，未必打得过神君，也未必救得下折丹。若是万幸你救了折丹，东荒也不再有你们容身之处，又能去哪里呢。倒是我思虑不周……”
“他为什么好好的会惹怒了司幽，”明晞问出口，便自己想到了答案，“是因为我那晚的事么。”
“你那晚，你们真的……”虞照影想起来这茬，吸了口凉气，“那又是如何被神君知道了……”
“折丹赶我走，原来是担心我么，”明晞苦笑一声，又摇了摇头。
虞照影不好多说什么，看了一眼月亮的位置：“罢了，你不想去，也就算了。我不能出来太久，先走了。”
河面平平静静，偶尔有鱼露出水面吐泡泡，便荡开一圈圈的涟漪。明晞捡起来竿子，无意识地攥得它嘎吱作响。
他怎么会不想去救折丹。
折丹本来极力反对他进神殿，就算被他侵犯了，头一件事也是要他离开神殿。如今想来，倒像是要他避开什么。只是太伤人了些。
他们那晚的事，本是他不对在先，就算他不喜欢折丹，也不能让折丹去当替罪羊。
更何况他喜欢折丹。
时间太急，他这一会儿，也没想出什么万全之策。如虞照影所说，能不能救下折丹，救下之后又如何落脚，通通没有头绪。
但还是要去的。折丹什么都不懂，怕是不知道死是怎么一回事，所以才会把自己搞成这个境地。他还没怎么见过世面，还没有过喜欢的人，就这么糊里糊涂地死了，实在可惜。
如果救下了折丹，可能折丹就突然开窍，喜欢他了呢。这是他能想到的，让折丹喜欢上他的最后一个机会了。明晞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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