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喜欢
一楼的传出一阵骚动，紧接着就听见个干净的声音朗朗唱着：“小尼姑年方二八，正青春，被师傅削了头发……”
苏灵珮往下看了眼，只见台上的人兰花指捻，媚态尽显，台下的人适时叫好，满堂喝彩。
“红姐姐，这是坤旦？”
坤旦少见，尤其在以前的京城里，他更见得少，来上海倒是稍微多了。
上海港湾多，离外边也近，自然新事物来得快。
可快也分好分坏，夜上海就像一个漩涡，高速地吞噬着四面八方而来的新思想、新潮流，不经消化地再被放在每个人身上。
生在这，死也在这。
今天这个，明天那个，从来没有常青树。
钟毓点了点头，说：“嗯，如今大华饭店的舞台上坤旦也越来越多了。但左右还是逃不过下九流的行列，多还是少也没什么分别。”
钟毓想起来了，还是有不变的，那就是不同阶级之间永远存在的断层。
苏灵珮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都说男怕“夜奔”，女怕“思凡”。苏灵珮只觉得台上那位有点外行，还没他以前听的乾旦唱得来得有滋味。但令他不解的是，这听的人像是聋了耳，台上的人每笑一次，台下就是如雷贯耳的掌声。
他本想问问钟毓，但钟毓正和肖明玉聊得正兴头。
“肖老板，今儿怎么有空来找我？还来和我秉烛夜谈？今儿是准备讨论民族舞还是西洋舞？”
这一连串的问题下来，倒叫肖明玉得意起来了，“灵珮，你看，我可没撒谎，我就说我是正经来讨教的。”
钟毓也笑了。“说正事。”她说。
“灵珮也想向姐姐你讨教讨教。”
“他？”钟毓看了眼苏灵珮，联想到自己前几天见到他时说的那股子欲味，摇了摇头，直接地说：“我教不了他，我……现在只卖艺不卖身了。再说了，我记得我能教他的，他刚来大华饭店的时候我都教过了。”
钟毓记得，她那个时候就提醒过苏灵珮，情爱这东西不可沾，真心更是不可付，他非要往里跳，她更帮不了。
苏灵珮猛地缩了下，气鼓鼓地想：他也不是卖身的啊，他是真心喜欢梁先生的。
肖明玉把苏灵珮挡在身后说：“钟姐姐，你这话说得可就有失分寸了，灵珮也不是……卖身的。”
肖明玉从口袋里递给钟毓一支烟，不是仙女牌的，是他常抽的哈德门。
“他想让你指点的是做人的道理。灵珮今天来问我做人的道理，我仔细一想，我自己还没活个明白呢，哪有本事教他？这想来想去，我本就不多的红颜知己里不还数你钟姐姐活得最明白。”
“那我可真是荣幸，能被肖老板惦念着。”钟毓笑着接过肖明玉的烟。
肖明玉亲自递烟，就算不是自己喜欢的，也是要接下来的。
她知道肖明玉话里有话，也知道肖明玉家里的势力不小。肖明玉平时就算表现得再怎么和气，骨子里还是个二世祖。
她再怎么硬气也犯不着和这些权贵们摆架子。
“既然肖老板都开了金口了，我肯定得欣然接受。再说了灵珮本就和我有缘，我更得照看着他点。只是我懂的本就不多，就怕给这好苗子教坏了。”
苏灵珮气倒是忘得快，再加上他本就觉得钟毓对他有恩。所以，此刻他正亲昵地拉着钟毓的手谢谢她。
“少爷，披风给您拿来了。”阿玲把从车里拿来的衣服盖在苏灵珮肩头。
苏灵珮倒不觉得冷，只是阿玲已经马上来了，她也不好叫人再还回去，只好紧了紧大毫上的两根带子。
突然想起什么来，拉着阿玲的手问：“阿玲，你的镯子呢？”
那金镯子本就有些大了，而阿玲大概是真的把那镀金的镯子给丢了，急得团团转。
“小姐，是您丢的手镯吗？”
一声小姐，叫得阿玲如踏在软绵绵的云朵之上，迷迷蒙蒙地真以为自己是九天之外的出尘小姐。
是周弥。苏灵珮看到说话的是周弥，他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他记得周弥对他的威胁。
“周先生。”
肖明玉也认得周弥，但他认识的的周弥不叫周弥，叫周襄玲，是周弥为了混入梁秋山手下的假名字。
而周弥也如愿地成了，或者说是梁秋山刻意让他成了自己莫名器重的冉冉新星，还发消息称地位即将赶超林海。
“今天也有空来大华饭店玩？”肖明玉问他。
周弥轻笑一声，回：“都说大华饭店是个乐世界，我初来乍到，也想尝尝快乐的滋味。”
他故意在肖明玉面前装得和钟毓素不相识，钟毓也最好素不相识，她不稀得趟这趟浑水。
但她也知道周弥是来找她的，多半还是为了白玲留在她身上的那个荷包。
“灵珮，你明天再来找我好了，我教你。今天我怕是要有点急事。”她的眼神不经意地瞟向周弥。
“好，那我们就先不打扰了。”苏灵珮胆战心惊地看了眼周弥，拉着阿玲吩咐道：“阿玲，我们走了。”
正当他们三人要走的时候，阿玲被周弥叫住，“阿玲小姐，你的手镯别忘了。”
原来是阿玲刚飘飘然，手镯都忘了拿走。
“阿玲小姐，真有幸能认识你。不怕你笑话，我叫周襄玲。”
他心里想的是：阿玲。阿玲。
早在初见那一瞬，他以为，他心里的那个“阿玲”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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