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
“林家在接待室等着要求见你。”
“……”
温有鱼把脸埋进围巾的残骸中，企图汲取其主人留在上面的味道，但是失败了。
“我现在走不开。”
“可是董事会也要求见你啊。”周天海很是无奈，“还有好几个项目的合同等着你签字，都是海外项目，你再拖就赶不上发货期了……”
随着郑文凯的入狱，腾云也几乎全部压在了温有鱼身上。虽然还有余灵和周天海帮衬，但也急需温有鱼回来坐镇。
“周天海，腾云送给你吧。”
周天海怀疑自己听错了，要不然就是温有鱼脑子出问题了。
“你到底在想什么？你就是不要腾云，也得先回来收拾完烂摊子！”
周天海提高的音量多少唤回了一丝温有鱼的理智。他不是刚刚对自己说了要成熟吗，对人对己都不能再不负责任了，现在的他留下来也无法为陆远做任何事，不可以再甩脾气了。
“我马上过来。”
周天海不明白，明明心愿了解，为什么温有鱼的声音却仿佛更加疲惫了。
温有鱼扛着头疼，连轴转了三天，中途加起来睡了没超过七个小时，周天海横眉瞪眼骂他疯了，余灵却不置一语，任温有鱼发泄一般拼命工作。
温有鱼一直有跟进陆远的恢复状况，甫一收到陆远恢复意识的消息，他便给陆远打了电话，意料之中，没有打通。
“温先生……”来接机的司机欲言又止。
后座上的温有鱼了然，“补品又被退回来了？”
“是啊。”司机想起那个火山暴龙一样骂人不带脏字的女人，还是有些不寒而栗。明明看起来那么娇小可爱啊！太吓人了。
温有鱼把围巾残料仔细叠好，放进口袋，暗示自己不要害怕，深吸一口气，推开了病房的门。
单人病房中一片安静，窗帘没有拉上，午后的阳光充盈了整个房间，为冬日平添一分暖意。穿着蓝白条纹病号服的男人似乎是睡着了，小刷子一样的睫毛安静地垂着。有些苍白的薄唇看起来很是憔悴，但那神情是舒展的，看起来像个无忧无虑的少年。
温有鱼小心翼翼来到床边，近乎贪婪地用目光描摹陆远的每一寸轮廓。
头发自然不可避免的被剃光了，明明应该有几分滑稽，却衬托得陆远更像一个已然了却红尘的僧侣。那脸颊是消瘦的，颧骨更加突出，好在并没有什么明显的烧灼痕迹。
只是手脚就没有这么幸运了，陆远的手臂，尤其是手指，全部被烧得脱了皮，一层层樱红的新肉触目惊心，让人忍不住扭过头去。
温有鱼却没有。明明连脊背都已经因为心理上的疼痛而佝偻，他却强撑着一口气，将陆远每寸细小的伤口都刻在脑海深处。
这些是陆远因为他受的伤，就算有朝一日淡化消失，在他心里也永远不会被抹去。
是转世轮回，都不会洗清的罪业。
温有鱼无法自制地伸出手，用颤抖的指尖触碰陆远那长长的眼睫，他屏息凝神，如同靠近一只停在花叶上小憩的蝴蝶。
陆远睫毛一颤，睁开了眼睛。
温有鱼吓得一哆嗦，连忙收回了手。
陆远靠在洁白松软的枕头上，毫不意外似的，静静注视着温有鱼。
温有鱼张了张口，打好的腹稿全部忘了，心慌意乱，最后只喃喃了一声哥哥。
陆远笑了一下：“你气色好差。工作太忙了？”
“……嗯。”
“再忙也要记得好好吃饭，按时休息呀。”
“好。”
“乌米呢？”
“它很好，先暂时拜托给夏柠照顾了。”
“这样啊……”陆远有些怅然。
“为什么不骂我？陆远你骂我啊！骂我啊……”
明明陆远什么追责的迹象都没有，温有鱼却更加绝望了。平和才是暴力最大的克星，陆远将这一点解释得淋漓尽致。一如既往温柔的陆远，反而让温有鱼更加恐惧。
哪怕是像之前说要分手时的消极抵抗也好啊，哪怕说出恨他、不要再见到他之类的诛心话语也好啊，为什么还能够这样，如同什么伤害都未曾发生一样，自然地跟他交谈着呢？
他看不懂陆远，更别提留住陆远。
这种无力与不安，快要将温有鱼吞噬了。
“你是该骂。”
看着焦躁的温有鱼，陆远笑了一声。
温有鱼听见陆远这么说，反而感觉舒了一口气，他在陆远的床边跪下，上身倾斜出一个弧度，让自己微微仰视陆远。
“哥哥，我知道我没脸求你的原谅，这些年来我做的每一件事情都……这次也是因为我，你才要遭这些罪……不管你怎么打我骂我，我都认了，只要你能稍微解气，我什么都愿意为你做。”
“只是，只是你能不能再信我一次，我说爱你的时候，是因为真的已经爱上你了，不是为了你的身体。”
“包括现在和以后，我都爱你啊，再信我一次好不好，我爱你……”
温有鱼想让自己看起来稳重一些，却还是不争气地哽咽了。他从不会在人前落泪，只有在陆远面前，总是一副长不大的样子，把所有重量都推给比他瘦弱许多的陆远去承担。
自私，任性。
“能先帮我倒一杯水吗？有点渴。”
温有鱼吸着鼻涕倒了一杯温水，小心地扶起陆远，慢慢给手指不便活动的陆远喂水。只是他娇生惯养惯了，完全不知道怎么照顾人，杯子倾斜角度太猛，水立刻从陆远嘴角溢了出来，将衣领打湿一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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