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远拧开水龙头，让冷水在手腕上冲了一会儿，觉得自己镇定了些。他将夏柠买的蛋糕分别装进碟子里，泡了两杯柠檬水端给客厅里的两人。
“谢谢老师！”夏柠回过身子帮忙把东西在茶几上放下，因为乌米正抱着她的手臂，她的动作有些艰难。
陆远淡淡道：“乌米很喜欢你呢。”
夏柠捏了捏乌米的粉色肉垫，得意道：“从小到大就没有毛茸茸不喜欢我的。”
陆远笑了笑，打开了电视，“喜欢看什么频道？”
乌米是温有鱼不由分说强行塞到陆远家的。除了主人，它讨厌任何其他人类。无论陆远怎么给予关怀，乌米从未与他亲近。
他熟悉乌米的一切，从它的每个小习性，到它全身黑色中唯一的、藏后爪缝中的几缕白毛。他毫无怨言地包容乌米的一切，即使不止一次被猫爪划破手臂。
竭尽全力，却也徒劳无功，像是另个故事的复刻。
陆远无比笃定，乌米正是温有鱼的化身。
他们会喜欢任何人，除了他。
温有鱼一如既往对陆远吞进肚子里的黑**绪一无所觉。关于乌米会喜欢夏柠，他没什么意外，因为夏柠说的是实话，她确实是那种神奇的体质，从小到大就招猫狗喜欢。更别提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夏柠脚上那两只该死的拖鞋。
等吃完午饭，夏柠见全是陆远一个人忙活实在不好意思，硬跟着人进了厨房说要帮忙洗碗。她看见了烘焙箱和烤炉，以及搅拌器和饼干模型，咦了一声道：“陆老师你是不是喜欢做甜品啊？”
“偶尔会做一些。”
夏柠的尾巴竖了起来，嘿嘿一笑：“陆老师你看这个烤箱这么大，我觉得能多做一些……”温有鱼不爽地弹了一下夏柠的后脑勺：“别给我添乱，看电视去。”小鹿哥哥的手艺只有他可以享受好吗。
夏柠敢怒不敢言。
温有鱼理直气壮地把青梅赶走，关上了厨房的门，不算太大的封闭空间里顿时只剩下两个人。温有鱼还惦记着那双鞋，想生气，但是之前陆远那个“不存在的恋人”，太让他窃喜了，两种情绪混合起来，他从后面抱住陆远，任性把下巴垫在陆远的肩膀上，哼哼唧唧质问：“陆老师，夏柠穿的那双拖鞋之前是谁在用啊，我怎么不知道还有这么个人呢。”
陆远的耳朵因为温热的鼻息几不可见地抖了一下。温有鱼高兴时，这样亲昵的举动并不少见，他对此有一定的抵抗能力。他面色如常道：“我妹妹。”
温有鱼啊了一声，罕见地有些心虚。他知道陆远的父母都去世了，却不太记得陆远还有个妹妹。温有鱼回忆了一会儿，想起了多年前见过的少女的脸，不确定道：“叫陆杳？”
“嗯。”
“……”
陆远一向体贴，一般不会让人下不来台。可是他也是有心的，他会累啊。十年了，除去最开始的两年，温有鱼分给他的关心还没有乌米多。温有鱼不会在意他为他做的每道料理要费多少心思；不会想到他忽然来访说想尝甜味的时候，陆远饭都不吃优先替他赶做蛋糕；对乌米在陆远手背上的抓痕视而不见；更不要说发现陆远明晃晃放在床头的药片……
温有鱼察觉到陆远淡淡的不悦，有一瞬间慌乱。只是这些年被培养的惯性思维让他忽视了这丝慌乱，被惯坏的脾气让他理所当然地反过来指责陆远，“你能不能多说几句话，这就是你喜欢人的态度？”
“你希望我说什么？”
陆远转过头，微红的眼睛直直对上温有鱼的，“你还想听我说什么？”
过近的距离不容抗拒地让温有鱼看清陆远双眼的每个细节，他看见了浓密的睫毛似乎微微湿润，棕色的眼眸里黑色的瞳孔，透明的角膜上倒映出他自己有些茫然无措的脸……
一个可怕的、埋在心脏最底层的担忧浮了上来。
就在空气几欲停滞之时，一道清晰的手机铃声响起，打破了某种危险的预兆。
温有鱼看都没看来电显示就接起了，不论对方是谁，哪怕只是一个诈骗电话，他都想疯狂道谢。
“喂？”
“余总在腾云等你。”压低了的声音从另端传来。
“……我现在过来。”温有鱼皱起眉，他从来都拒绝跟余灵正面接触，两人的交流要么全部通过第三方媒介。只是一切都到了紧要关头，他再任性，也不好在这时候甩脾气。
温有鱼一把拉起还在吃薯片的夏柠，匆匆开门离去。
“你干嘛啊！！”夏柠四肢乱挥，还来不及反应就被拖走了。
这间租屋被迫一阵热闹，又没有预兆地被归还空寂。
陆远转头，看见乌米幽幽的绿色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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